“嗯...”守夜人放下酒杯,闭上自己的眼睛,他咬牙切齿,话语中的愤恨几乎满溢出来,
“那是一次惨败,一次源于上位者贪婪而招致的惨败。”
“那是2001年的秋天,有个Id叫‘太子’的人在猎人网站上发布信息,说他的拖船,在格陵兰海深处,捕捞到了奇怪的青铜碎片。”
“从照片上看,青铜碎片上,雕刻着一些形制复杂的古代文字,在人类社会之中并未引起多大的波澜,”
“那些青铜碎片,与学院秘密收藏的‘冰海铜柱表’完全吻合。”
重重咳嗽了几下,守夜人眼底泛起血丝,“龙类习惯用柱子来记录历史,但冰海铜柱表,只是一根柱子断裂之后的一部分,它也是秘党掌握的,最为详尽的龙文资料,”
“但我们至今仍无法解读,因为没有可以相互映照的文本,”
“但从保密的角度出发,以及当时的施耐德热衷于解读龙文,”
“在学院的默许下,施耐德匿名联络上了‘太子’,以古文字研究所的名义,想要从他手里购买这些碎片。”
房间内的烛火肉眼可见的明灭不定起来,伴随着守夜人的心境波动而波动,
“太子不仅不取分文地将碎片寄给了学院,还附带上了他打捞到碎片的海域坐标。”
“一切的厄难自此开始,”守夜人语气里的咬牙切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力感,
“学院的团队动用声呐扫描海底,希望能从中发现巨型柱状物体,但他们却捕捉到一个奇怪的心跳信号,就在海床上。”
“起初,他们并未察觉到异样,海洋之中的大型动物很多,他们并未朝着龙的胚胎这个方向考虑,”
“但足足观察几个月之后,那个心跳声却始终没有移动位置,”
“在排除一些不可能的猜测之后,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那个心跳声属于龙类胚胎’这一个可能性。”
“施耐德很谨慎,在水下环境不明的情况下,他没有叫学生们往下探查,而是借助水下机器人探路,”
“但还没等机器人靠近海床的区域,它们的线路就被融毁,失去控制,这无疑为水面之下藏着一枚龙的胚胎增加了又一份证据。”
“你知道的,龙类在孵化的时候,周边的范围会成为祂的领域,从人类科学上,那被称为生物电流,”
“如果源自龙类的生物电流能烧毁机器人的线路,那它对混血种大脑皮层的刺激,也会相当可怕。”
“但这个时候,校董会那帮狗娘养的东西介入了,以胚胎随时可能孵化为理由,勒令格陵兰团队下潜确认目标。”
“而后的事情,你应该能猜出来。这方面,华国的豢龙氏哪怕湮灭在历史中了,都会留下为数甚多的典籍。”
“进攻性,”张弈补上了弗拉梅尔还没说完的话语,面上的表情很不爽,是对草菅人命的厌恶,
“那些暴虐的混血种都能生生撕裂母体来到人世,更别提血统远比他们还要高贵的古龙了。”
“我想,应该是当时的学生们下潜时,体内的龙血刺激到了那个胚胎,促使祂提前孵化,从而导致惨剧发生,
哪怕是在对混血种有优势的地面环境,我们每杀死一条龙类,都要付出相当沉重的代价,遑论深潜水底。”
“是的,校董会,或者说秘党的长老会,他们一直都很清楚靠近龙类胚胎的风险,”
守夜人开口,肯定了张弈的猜测。此刻的他,已经收敛好了原先显露的情绪,面色沉静,
“哪怕处于胚胎时期,古龙都会沿着自己的本能,以龙血侵染周围的生物,将它们化为自己的仆役,以此作为自己的守护力量。”
点燃雪茄,守夜人狠狠地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但他们太想要获得那枚胚胎了,所以不介意用人命去冒险,去填补那深不见底的巨口,”
“发生事故之后,他们急于掩埋事件的真相,为此更换了绝大多数的校内教职工,”
“也因此,他们向昂热妥协,将更大的管理权交付给他,在那件事之前,昂热还不能像现在这般,行事无所顾忌。”
“欲壑难填,人心底的欲望就像是高山滚落的巨石那样,一旦开始,便再无回头之路。”
简单点评了一句之后,张弈对上守夜人的视线,“七年前的那支队伍,生还的人,应该不止有施耐德教授以及芬格尔师兄,”
“我想,着名的一个半人里,除去被污染的施耐德,只剩躯壳的芬格尔·冯··弗林斯,应该还有一位存在状态最为特殊的人,”
摸着下巴,张弈陷入思考,“那位,应该是学院管家诺玛吧?”
“刚入学的时候,我还惊奇于人工智能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程度的突破和发展,”
“但比对了一下监管局研发的‘伏羲’,我才确信,存在特殊的是诺玛,而不是人工智能,”
“我想,应该是老师你借着炼金术,强行挽留了那位师姐的一缕精神力量,并借着炼金术与人类科技的融合,制造出了这么一位学院管家。”
“整个秘党里,具备这份炼金术以及能力的也只有老师了。”
“这遍布整个学院的炼金矩阵,想来也不只具备放大言灵作用范围的能力。某种意义上,它也是保护诺玛这只折翼小鸟的鸟笼。”
往日里一些不大协调的地方,以格陵兰事件为媒介,在此刻全部串联了起来,张弈敲着实木小桌的台面,若有所思。
“嗯,诺玛她,作为人类的时候,叫作伊娃,”抬头看向天花板,每每想起自己那个学生的时候,守夜人眼底总会泛起柔意与温情,
在曼施坦因入职之前,他少有的几个与世界相连的媒介,其中占据最大一部分的,就是伊娃,
“那时的她,很出色,也足够刻苦,在炼金术上的天分,比我强上许多,也是少数几个愿意陪着我这个老头子说话吃饭的人。”
“在她消失之后,在你出现之前,我原来也不打算找继承人了,”
“什么传承,什么屠龙,其实都和我没多大关系来着,两腿一蹬,身后发生的事,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曼施坦因说,我是个很自私的人。现在看来,我确实是个不称职的老师,也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
“没能救回自己的学生,也没能尽到父亲的职责,现在,还要将自己应该做到的事,托付给自己的另一个学生,当真是难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