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国十年。
新帝登基三年,荒淫跋扈,民不聊生。
天刚微亮。
褚曦一夜未眠,今日是她嫁入这镇国公府守寡整三年。
“姑娘,姑娘,侯府来人了,说是要接姑娘回府。”初冬的早上寒气逼人,小厮王木光着脚慌慌张张地跑进前厅。
褚曦听闻目光一滞,脸上却并无波澜。
三年来她吃草啃树皮,喝着冰冷的井水,即便是快要被冻死饿死的时候,侯府也没有偷偷给她投送一粒米,一件衣,可如今怎么就突然的要接她回府了?
一想起三年前他们丝毫不顾骨肉亲情,面目狰狞地强行将自己换上喜服,绑上花轿,褚曦的心就会泛起一丝丝的抽痛。
那日她突然一夜之间从钱家的大妞变成了侯府的千金,大婚当日连堂都没有拜,那镇国公李诞便一命呜呼,自此她守寡三年,也被皇上囚禁了三年,直至今日。
想到这褚曦深吸一口气,淡淡地道:“出去看看吧。”
这时她唯一的陪嫁丫鬟彩屏也慌忙地跟了出来,“姑娘,这真的是要将咱们接回侯府吗?”
大门前,停放着一辆侯府的马车,旁边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形,他听闻脚步声后转身看过来。
瞬间那张熟悉的面庞就跃入眼帘,是他,是曾经与她青梅竹马有着婚约的莫子萧。
三年了,他变得更精壮了,眉宇间也多了几分英气,看上去挺拔英武,男子气概十足。
褚曦的心猛地一顿,好似被什么给捶打得生疼,她随即垂下眸子。
莫子萧蹙眉,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她跟两个下人,嫌弃道:“怎么弄成这副腌臜样子?”
三年来就连温饱都是奢望的他们,如今破衣烂衫的跟路边的乞丐没什么区别。
呵呵,褚曦只嗤笑一声。
她反倒笑莫子萧,而这一声笑分明是嘲弄。
莫子萧有些吃不住了,“你笑什么?笑我?”
这时一旁的彩屏看不下去了,“大胆莫子萧,你今日是来接咱们大小姐回府的,还是倒反天罡的摆谱教训主子来了?”
正好,压积了三年的这口闷气她早就想一吐为快了。
虽然是一身褴褛,但彩屏的气势拿捏得十足,镇的莫子萧不由收敛了。
于是道:“快上车吧,侯爷和夫人都等着呢。”
褚曦回身又看了看这困住了她整整三年的镇国公府,满目的凄苦和感慨便涌上了心头。
如今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给身边的彩屏和王木寻条活路,她也得迈出这里。
想到这褚曦便上了马车。
小厮王木原是镇国公的人,所以他不认得莫子萧。
于是上了马车后低声问彩屏,“那人是谁?”
彩屏看了眼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褚曦,然后用手肘碰了王木一下,示意他不要再多问了。
褚曦却突然开口道:“他叫莫子萧,我还是钱家大妞时,他与我有婚约在身,后来我被逼嫁了镇国公,他便拿着手上的婚约追着侯府要娶他们视为掌上明珠,跟我换了身份的养女钱梦云,侯府不答应便给了他现在的差事作为弥补。”
王木恍然,“原来就是个贪图富贵的狗奴才,我当是怎么回事呢,下次他再敢对姑娘无礼看我不揍他。”
褚曦垂眸不再言语,心里却阵阵刺痛,完全不似嘴上说的那般轻描淡写。
莫子萧亲自驾着马车到了侯府门外。
“到了。”他声音低沉,带着说不清的纠结情绪。
褚曦深吸一口气,然后被彩屏扶下马车。
三个人被引入前厅,褚侯爷和夫人柳氏正等在那里。
一见他们进来当即就怔愣住了。
“天啊,怎么弄成这样?”柳氏简直不敢相信的惊呼出口,眼中却没有半点的心疼。
褚侯爷也蹙眉叹了口气,“竟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他在责怪,竟也没有半分的愧疚。
褚曦跟彩屏闻言便垂下头,面露怯懦地不由想要将穿着破洞鞋子的脚往后藏,可她们的破败衣衫根本无处可躲。
两个人紧紧相依,王木则护在她们身侧,主仆三人可怜巴巴小心翼翼地站在那里,看得一旁的下人都觉得心疼。
“啧啧啧,瞧瞧你们这脏的。”柳氏拿起帕子掩住了鼻口,一副很是嫌弃的样子。
三年来他们根本没有衣服可以换洗,能穿暖就不错了,可即便是这样面对来自于亲生母亲的嫌弃,褚曦还是面露羞愧的感到无地自容。
一旁的莫子萧看到这一幕时叹了口气,而后拱手道:“侯爷,夫人,大小姐已经安全接回府来,末将还要处理军务,就此告别了。”
末将?
彩屏顿时惊住。
谁?
莫子萧吗?他一个侯府的奴才怎么会口出狂言处理军务?
彩屏不禁诧异地转头看向了莫子萧。
当初他不是为了贪图富贵,拿着与钱家的婚约非要娶那个被侯爷视为掌上明珠的假千金吗?
难道三年不见莫子萧真的一跃成了将军?
褚曦心里也压抑,便不由地抬眸瞧向莫子萧。
正巧碰上了莫子萧也正看向她的那双黑眸,瞬间两人的目光再次交汇,心底是说不出的滋味儿,褚曦只觉得此刻就连呼吸都局促得不能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