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塔儿木部原本还气势汹汹地与对手激战着,但一听说北梁骑兵赶来支援,他们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
恐惧如同瘟疫一般迅速蔓延,纷纷丢下手中的武器和对手,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仿佛身后有恶魔追赶一般。
他们甚至都不敢停下脚步去仔细观察到底来了多少北梁骑兵,生怕多耽搁一秒钟都会陷入万劫不复。
也速支眼见局势急转直下,已经无法挽回,无奈之下只好跟着大部队一同仓皇逃窜。
他心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但面对强大的北梁骑兵,他知道此时反抗只是以卵击石,唯有保存实力才有一线生机。
另一边的张文杰,原本已经心灰意冷,认为这场战斗必输无疑。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仅仅只有区区一百名北梁骑兵,竟然能够如入无人之境般冲杀而来,将敌人打得丢盔卸甲落荒而逃。
望着眼前这一幕,张文杰的内心深处涌起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他扪心自问,如果换作是自己,是否能够像这些北梁骑兵一样,如此轻松自如地预判战局?又能否在没有主将指挥的情况下,如此干净利落地收割战场呢?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这种差距让张文杰感到深深的挫败和自卑。
那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萧越,真是令人惊叹!张文杰暗自感叹,单单这样一个看似不羁的人物就拥有如此恐怖的实力,那么其他北梁的天之骄子们又该是怎样的惊才绝艳!
萧越静静地站在陈不易的身侧,宛如一座雕塑般纹丝不动。他的目光紧紧地锁住陈不易,仔细观察着对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神情变化。
只见陈不易先是露出惊讶之色,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景象;紧接着,那惊讶逐渐转化为忐忑不安,似乎心中正被某种未知的恐惧所笼罩;随后,忧郁如阴霾一般爬上了他的脸庞,使得原本明亮的眼神也变得黯淡无光;最后,当所有情绪汇聚到一起时,只剩下深深的无助感,就像是在狂风巨浪中的一叶孤舟,随时都有可能被淹没。
陈不易遥望着远方。夕阳的余晖如同被鲜血浸染过,与满地的鲜血相互映衬,构成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那些堆积如山的尸骨洒落战场,依稀看出它们曾经属于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陈不易不禁沉思,这一场场惨烈的战争究竟给多少个家庭带来了无尽的痛苦和悲伤,让他们从此失去了至亲,陷入绝望的深渊。
如果能够阻止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那又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要将这些烦乱的思绪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陈不易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他收回视线,发现是萧越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萧越二话不说,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扶上马,并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道:“走吧,我带你去找阿蛮!”
陈不易的心头不由得涌起一阵抵触情绪。难道真的要这么快就面对现实?
早一点相见意味着早一点被揭穿真相。但转念一想,反正迟早都要面对,早一天或晚一天又能有多大区别。
想到这里,陈不易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做无谓的挣扎,任由萧越带着自己踏上了寻找阿蛮的旅程。
夜幕渐渐降临,萧越并没有选择连夜赶路,而是在路过一处牧民家时,决定向主人借宿一晚。
一个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不一会儿,厨房便飘来了阵阵香气,是老妇人精心准备的晚餐——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羊肉正在锅里翻滚着,旁边还放着几壶刚刚烫好的马奶酒。
老妇人笑容满面地用当地语言亲切地招呼着他俩,但陈不易却一句也听不懂,只能干坐在那里,偶尔露出礼貌性的微笑。老妇人和萧越则相谈甚欢,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题。让陈不易心中充满了好奇。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陈不易一边品尝着美味的羊肉,一边观察着周围。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除了这位老妇人外,屋子里只有五六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以及另外三个年轻一些的妇人。整个家庭居然看不到一个成年男子的身影,这实在是太反常。
夜晚来临,陈不易和衣躺在床上。
萧越轻轻地躺在了他的身边。萧越双手枕在头下面,侧过脸来注视着陈不易,轻声问道:“你就不好奇这家为什么没有男丁?”
原本睡的有些迷糊的陈不易被这句话一下子拉回了现实,他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对此心存疑惑。
萧越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她家的情况在草原上很普遍。她的丈夫和三个儿子都在战争中牺牲了。如今,她最大的孙子已经在阿蛮的部队里参军整整两年了,而其它孙子,也盼望着自己满入伍的年龄,然后追随哥哥的脚步去参军。”
陈不易猛地转过头,双眼瞪得大大的,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普通老百姓居然会前赴后继地把自家的男丁送上战场!
萧越苦笑:“不可置信对吧!其实这草原上的部族人家过的比你们天启苦多了!不拼命便是死!只是这些年要好一些而已!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部落间连年争战,各国间攻伐不断,北梁就算想停也停不下来!睡吧!这些你还改变不了!别说你,连阿蛮都有心无力!”
陈不易感觉自己仿佛被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头上,脑海里嗡嗡作响。
就连强大如北梁那样的存在,竟然也无法掌控自身的命运走向。
陈不易不禁心生悲凉,他不知道等待他的究竟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这几日来,陈不易心中一直藏着心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昨夜更是彻夜难眠,再加上连续多日的奔波劳累,使得他原本就略显憔悴的面容如今看起来更是疲惫不堪,那深深的黑眼圈和满脸的倦意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萧越是对陈不易的状况格外关注,悉心照料他的饮食起居。
那位慈祥的老妇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每当看到萧越对陈不易无微不至的关怀时,总是会乐呵呵地站在一旁瞧着热闹,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容。
陈不易每次察觉到老妇人那充满好奇且目光灼灼的注视后,总会感到一阵莫名的羞涩。
尤其是当老妇人用一种他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向萧越发问时,这种羞涩之感便愈发强烈起来。
萧越先是微笑着看向老妇人,然后耐心地回答着她的问题,两人就这样有说有笑,气氛融洽无比。
待到分别之时,萧越从怀中取出一些银两递给老妇人作为答谢,老妇人起初还有些推辞,最终还是收下了这份心意。
萧越带着人骑马,悠然自得地拉着缰绳,两人就这样信马由缰地朝着西边缓缓前行。
萧越笑着说道:“昨天阿婆见到你之后,一直夸你长得好看!还问我,你是不是我媳妇,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要不然你干脆先嫁给阿蛮,给他生两个大胖小子。然后,你们再慢慢地相处,看看最后谁先把心勾走!”
面对萧越如此不着边际的话语,陈不易实在懒得搭理这个家伙。
陈不易轻轻地摇了摇头,继续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任由微风拂过脸颊,吹起几缕发丝在空中飞舞。
萧越眼见陈不易对自己不理不睬,目光始终牢牢锁定那正在缓缓升起的旭日以及广袤无垠的大漠风光,不禁心生感慨,随口吟诵出一句诗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虽说此刻并非夕阳西下,但这景色也相差不大,对吧?唉,这世间呐,难遂人愿,每个人都不得不去做那些不愿做的事!你是如此,我也这般,阿蛮也同样如此,咱们皆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站在萧越身后的陈不易,默默地倾听着他这番发自肺腑的慨叹,心中顿时涌起千头万绪。难道他们也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陈不易突然间用力地摇了摇头,仿佛要将脑海中的这个想法彻底甩出去一般。
险些被这家伙给蛊惑了!自己又怎会与他们相同呢?自己所面临的处境实乃情非得已,而他们又岂会与自己一样,有万般无奈和迫不得已!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又过去了整整一天一夜。
萧越总算找到了塔塔儿木部的营地所在之地。此处已然被北梁大军抢先一步攻占。
驻地早已成为一片血腥之地,那刺鼻的味道仿佛凝固在了空气之中,久久不散。
陈不易刚一靠近,就被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冲击得不由自主地掩住口鼻,眉头紧紧皱起。
萧越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疼惜,温柔而宠溺地说道:“咱们先走,让阿蛮去找我们便是。”说罢,他转头对着不远处的士兵们高声呼喊起来。
随着萧越的一声令下,那些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如疾风般去禀告拓拔炽。
此时,拓拔炽面色阴沉如水,寒冷的目光扫视着四周,心中的怒火却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般,压抑而汹涌。他紧咬着牙关,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人吗?”
下方前来汇报情况的人浑身颤抖不已,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面对拓拔炽的质问,他们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距离开始搜寻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一夜,可依旧未能发现萧越的踪迹,此时此刻,谁敢轻易去触碰拓拔炽这个火药桶!
就在众人战战兢兢之时,一名士兵急匆匆地跑来禀报:“报告王爷!刚刚得到消息,萧越将军已经抵达大营,但不知为何,他稍作停留后便又离开了,并留下话让您亲自去找他!”
原本稍稍平息下来的拓拔炽听到这话,刚刚有所缓和的怒意刹那间如燎原之火般熊熊燃烧起来。
只见他双目圆睁,怒吼声震耳欲聋:“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要我去找他!难道他萧越是个三岁小儿不成!”
吼声回荡在整个营地之上,吓得在场的所有人纷纷低下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惹恼这位正在气头上的大帅。一时间,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仿佛一根紧绷的弦随时都会断裂。
怒归怒,可拓拔炽仍是翻身上马沿迹找人。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伴随着滚滚扬起的沙尘,宛如一道黄色的旋风席卷而至。
待尘埃稍稍落定,可以看清马上端坐的是一名青年男子。
他面色如霜,神情阴沉至极,一双眼睛死死地瞪向萧越,那眼神中透露出的愤怒和不满仿佛能够燃烧一切。
还未等靠近,青年男子便迫不及待地怒斥:“你究竟跑到哪里去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做点正经事情!”
陈不易听到这番话后,忍不住好奇地偷偷打量起眼前这位名叫阿蛮的青年。
他面容俊朗非凡,五官轮廓分明且冷硬,给人一种刚毅果敢之感;尤其是那双眼睛,此刻正喷射着熊熊怒火,恰似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令人望而生畏。再看他脑后飞扬的细辫,随着他身体的晃动而肆意舞动,更增添了几分张狂不羁的气息。
一看就知道是一个肆无忌惮的狂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无法无天的狂妄气焰。
当陈不易的目光落在阿蛮眉梢处那道醒目的刀痕时,心中不禁微微一颤。那道刀痕宛如一枚英勇的勋章,镶嵌在他的脸上,不仅没有破坏他整体的美感,反而更凸显出他历经沧桑后的那份坚毅与刚强。
只是这样的阿蛮实在太过强势和凌厉,以至于陈不易仅仅匆匆扫了一眼,便赶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生怕会惹恼对方。
陈不易心里嘀咕道:哪里像萧越所说的那样好!分明就是从幂府中走出的修罗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