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筱终于心满意足地松开了陈不易,轻柔地替他整理好凌乱不堪的衣衫,仿佛对待一件珍贵无比的宝物一般小心翼翼。待一切收拾妥当后,他才轻声呼唤门外守候已久的王迁进来。
王迁闻声而入,连忙快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如同一团毫无生气的陈不易,缓缓将其放置于床榻之上。此时的陈不易面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咽下最后一口气。
拓拔筱慢慢移步到陈不易的身侧,眼神之中满是难以割舍的眷恋与深情。他微微俯下身去,轻轻地在陈不易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温柔而又饱含爱意的亲吻,随后直起身子,郑重其事地对王迁嘱咐道:“一定要好生伺候着,切不可有丝毫怠慢。”言罢,他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房间。
望着眼前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陈不易,王迁心如刀绞,泪水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瞬间便已涕泗横流。他一边用颤抖的手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一边哽咽着劝说道:“公子,您怎能轻生?您若是就这般撒手而去,会令多少人心碎欲绝!公子,请您务必听老奴一言,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然而,任凭王迁怎样苦口婆心地劝说,陈不易始终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宛如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无奈之下,王迁只得暂且止住悲声,强打起精神来处理陈不易身上那些惨不忍睹的伤痕。那一道道鞭痕已经开始逐渐结痂,但锁骨下方的那一道伤口却愈发显得狰狞可怖,比起昨日更是令人毛骨悚然,血肉模糊得让人不敢直视!再看其后背,亦是新伤叠着旧痕,交错纵横,真是触目惊心!
身体遭受着非人的痛苦折磨,而精神更是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煎熬,如此残酷的境遇,也难怪他无法支撑下去。若是换做自己身处这般境地,恐怕连一刻都难以忍受!
待上好药后,过了许久,陈不易那紧闭的双眼终于缓缓睁开,悠悠地苏醒过来。
一直在旁焦急等待的王迁见状,赶忙捧起桌上早已准备好的茶杯,满怀希望地说道:“公子,您喝点水吧!润润嗓子也好!”
陈不易却只是虚弱地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看着眼前脸色苍白如纸的陈不易,王迁心中愈发着急起来,泪水止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
他带着哭腔喊道:“公子,您已经整整两天两夜滴水未进!再这样继续下去,您的身子骨怎么能吃得消?”
陈不易艰难地微微张开干裂的嘴唇,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丝极其沙哑的声音,听起来简直就不像人类所能发出的声响一般:“抱歉……连累你了。别管我……我……活不了。”
听到这话,王迁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泪水夺眶而出,哽咽着说道:“不易啊,你且听我一言。我王迁好歹比你年长许多,自称一声长辈也不为过。这世间哪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所谓的绝望都只是暂时的!你要咬紧牙关活下去才行!谁能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像你如此聪慧之人,说不定在下一个瞬间就能迎来转机,重获新生!”
陈不易用力地摇着头,脸上满是绝望之色,喃喃说道:“没有,没有机会……已经无力回天!”
王迁情绪异常激动,他大声喊道:“你曾经对小玉说过,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难道你全都忘了吗?”
陈不易像是被击中了要害一般,身体猛地一颤,但随即他还是痛苦地咽下一口唾沫,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没用……”
“怎么会没用呢!”王迁瞪大了眼睛,冲着陈不易吼道,“你得先勇敢地活下去!才会有希望啊!”
面对王迁声嘶力竭的呼喊,陈不易却只是缓缓闭上了双眼,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
拓拔筱匆忙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务后,一路小跑着赶回了地牢。当他看到那丝毫未被动过的饭菜时,不禁紧紧地拧起了眉头。
拓拔筱的脸色瞬间变得阴,他怒气冲冲地对着陈不易说道:“阿易,不要逼我做让我们都不愉快的事来!我真的不想伤害你!如果你再不乖乖地喝水吃饭,我不介意亲自一口一口地给你灌下去!”
陈不易依旧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要理睬拓拔筱的意思。
无奈之下,拓拔筱只好快步走上前去,端起桌上的一杯水,然后伸手捏住陈不易的下巴,毫不犹豫地将整杯水都灌入了他的口中。
由于灌得太急,陈不易一下子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好不容易等他稍稍平复了一些之后,拓拔筱紧接着又给他灌下了第二杯水。就这样,一杯接着一杯,连续不断地强行灌了好几杯水下去。直到最后,确定陈不易至少喝下了整整一杯水的量,拓拔筱这才停下手来。
拓拔筱转头看向身旁的婢女,吩咐道:“去熬些参汤,记得要用最好的人参,火候和配料也都要把控好。熬好了之后,像之前那样强行给他灌下去。”婢女领命而去,匆匆忙忙地奔向厨房开始准备。
时光悄然流逝,不知不觉间,一下午的光阴就这么过去了。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紧接着一个身影快步走了进来。此人正是拓拔炽,那个让拓拔筱颇为头疼的不速之客。
拓拔筱得到消息赶来,抬眼望去只见拓拔炽正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身体僵硬得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也不动。
他不禁感到有些诧异,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拓拔炽,今日怎会变得这般模样?
拓拔筱走上前去,出言调侃道:“这不是我们大梁的战神么!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拓跋炽对拓拔筱的嘲讽,却如没听到。他那双往日里张狂桀骜的眼睛此刻黯淡无光,毫无神采可言。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说道:“放了阿易吧,不管你提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拓拔筱闻言,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不需要!本王对那些东西没有兴趣,我只想要阿易!”
拓拔炽猛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痛苦与愤怒。片刻后,他再次睁开双眼,语气坚定地说道:“你要什么我都给!无论是兵权,还是麾下军队,甚至包括我的命!只要你放了阿易,放过他……一切都随你处置!”
拓拔筱冷冷一笑,毫不留情地回应道:“可惜,如今这些东西已经入不了本王的眼!我再说一遍,我只要阿易!其他的,一概免谈!”
“只要你肯放了他,我可以立刻拔剑自刎!绝不食言!”拓拔炽嘶声喊道,那声音带着无尽的决绝与绝望。
拓拔筱却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满脸不屑地道:“滚!要死就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去死,别在这里碍眼!想当初,我想要你的兵权和军队,可你把它们捏得死死的,半点儿都不肯松手!如今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我只想每天美人在侧,享受他身上的美妙!哈哈哈哈……拓拔炽啊拓拔炽,你说说,你到底贱不贱!”
拓拔筱竟然伸出手,毫不留情地在拓拔炽那张英俊却憔悴的脸庞上连拍了好几下。每一巴掌落下,都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响声,这种赤裸裸的讽刺和奚落令人难以忍受。
可即便如此,拓拔炽还是咬着牙忍了下来,他紧抿双唇,一言不发,任由拓拔筱肆意地侮辱和嘲讽自己。
此他低垂着的双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手指也因为过度紧张而紧紧蜷缩在一起。他那双原本明亮有神的眼睛里充满了悲伤和凄凉,只能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再次说道:“求求你,放过他……算我求你了……”
拓拔筱突然一把捏住了拓拔炽的下巴,用力往上一抬,让两人的目光直直相对。
他以一种仿若恩赐般的口吻说道:“行啊,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阿蛮,五天之内,我不仅要看到你手中的全部兵权和军队,还要取走你的性命!怎么样,敢不敢答应?”
拓拔炽闻言,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亮光,便毫不犹豫地点头应道:“好!五天!就五天!只要能放了他,我在所不惜!”
拓拔炽揣着拓拔筱所提出的条件匆匆离去,脚步急促得如同疾风骤雨一般,不敢有丝毫耽搁,着手安排兵权与军队的交接事宜。
而另一边,拓拔筱则转身再次踏入那阴暗潮湿的地牢之中。他轻车熟路地来到地牢,赶走其它人,地牢里便又仅剩下他与陈不易两人。
陈不易经过水和参汤的滋养,看上去精神状态稍稍有所好转。
当拓拔筱缓缓走向他时,他的身体却像是受到某种惊吓,本能地想要躲闪,那种莫名的紧张感使得他的身躯瞬间变得僵直。
拓拔筱慢慢地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陈不易的脸庞,声音低沉地说道:“拓拔炽又来了,这次他求我放过你。”
陈不易微微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随后又迅速垂下目光,似乎不愿与拓拔筱对视。
“不过,我并未答应他。”拓拔筱的指尖如微风拂过湖面般在陈不易的脸颊上轻轻游走着,继续轻声说道,“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我能放了你,任由我开条件。”
说到此处,拓拔筱不禁轻笑出声,那笑声仿佛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紧接着,他俯身而下,双手轻轻地捧住陈不易的脸,注视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感慨道:“是不是很有趣?这人啊,往往都是如此!拥有的时候不知道好好珍惜,失去了,却又不肯放手,死活都要将之夺回!”
陈不易微微张开嘴巴,仿佛想要说些什么,但就在那短暂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窒息感猛然袭来,让他无法顺畅地呼吸。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心像是突然停止跳动一般,漏掉了好几拍。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对于拓跋炽而言,不过是微无关紧要的存在。可如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却彻底颠覆了他原有的认知。
\"你猜猜看,他打算拿什么东西来交换?\" 拓拔筱缓缓俯下身子,轻柔地亲吻着陈不易的脸颊,同时嘴里含糊不清地问。
陈不易紧紧皱起眉头,心中暗自焦急:拓拔炽啊拓拔炽,你怎么如此糊涂,怎能做出这般愚蠢的决定!
只听得拓拔筱的声音愈发阴冷:\"他要用手中掌握的兵权和军队作为交换条件,约定在五日之后完成交接,除此之外,连他自己的命也一并奉上!\"
听到这里,陈不易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与无奈,忍不住咒骂道:\"疯子!\"
拓拔筱却对此不以为意,反而在陈不易的耳畔轻声笑了起来:\"怎么样?这个疯子是不是足够傻?看到他这样不顾一切,你的心里应该很痛苦吧!现在你来猜猜看,我到底会不会放过你?\"
拓拔筱那双冰冷的眼眸死死地盯住了陈不易的双眼。
陈不易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此刻他的眼神变得无比涣散且充满了深深的悲哀。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真的有这么重要吗?竟然值得对方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来换取......
脑海中如同电影倒放一般,清晰地浮现出那令人心碎的一幕。他的眼神冷漠如冰,充满了嫌弃与厌恶;他的表情凶狠无比,仿佛下一刻就要将自己吞噬。
面对自己焦急的解释,他充耳不闻,完全不在意自己为何如此行事。在他的世界里,似乎唯有他自己才是中心,而自己则渺小得如同尘埃。
陈不易不禁自问,为何会对这样一个本应心生厌烦之人如此在意?答案却始终隐匿于迷雾之中,难以捉摸。
但不知为何,就是觉得他莫名的可怜。这可怜究竟源自何处呢?他苦思冥想,不得其解。
或许,是掩藏在那张凶狠面容背后不为人知的脆弱;或许,是潜藏在他沉默寡言外表下那颗渴望理解的心;亦或许,只是因为自己被萧越所欺骗。
回想起初,萧越曾将他夸得绝无仅有,而后却又将他描述的如孤狼般寂寞可怜。难道从那时起,自己就已经不知不觉地上了萧越精心设计的圈套?
可无论如何,陈不易都坚定地认为,绝不能让拓拔炽就此死去,更无法接受他因自己而丧命!死亡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煎熬折磨。
如今,时间紧迫,仅仅只剩下五天!在这短暂的五日里,陈不易暗暗发誓:一定要想方设法逃离这里!一定要阻止拓拔炽走向死亡!哪怕前路再困难重重,他也绝不退缩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