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林非晚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不等她抓住便消失了。
她不太能理解,仅仅因为怕,老头便不让她继续学医,这个理由实在太不具有说服力,她甚至不知道此时该如何反应。
林征闭了闭眼,长吁出一口气,“你长大了,不论是医术还是毒术,都比为父强,但为父还是想告诫你一句,少掺和后宫的事。”
说完,他缓缓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我累了,你也早点歇着。”
林非晚看着他略显佝偻的背影,手抬了抬,又无力地坠了下去。
十二年的埋怨和隔阂,不是说开了便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她需要时间。
阴冷的寒风从门外灌进来,吹得林征的衣摆猎猎作响,吹乱了屋内凌乱的古籍,却半点都没吹到林非晚脸上。
没有挽留,期待的那一声爹也没有听到,他说不失落是假的。
但,他也清楚,这都是他自找的。
他离开后,林非晚心里乱糟糟的,没了继续探寻答案的心情,关门回到闺房。
......
翌日。
林思璋值夜班归来,带回了珍馐坊的灌汤包,配上厨房准备的鸭血粉丝汤,味道也很不错。
吃过早食,林思璋便去补觉了,林清欢挽着林非晚的胳膊,欢田喜地的把脸凑到她面前,“姐,你看,是不是看不出来了?”
林非晚看着面前白里透红的小脸,忍不住上手捏了捏,“白里透红,吹弹可破,我家清欢真是个大美人。”
“嘿嘿......”林清欢害羞的低下头,手心贴上脸颊,难得一副娇羞女儿态。
黄琼看着姐妹两人和乐的氛围,正要说话,下人低敛着眉眼,趋步快走至她身旁,“夫人,太后娘娘身前的杨姑姑来了,说是要来取大小姐的庚帖。”
黄琼连忙起身,一边吩咐拂晓去取林非晚的庚帖,一边亲自去外面把人迎进来。
杨姑姑跟着黄琼走进花厅,简单寒暄了几句,趁着庚帖还未到,便先准备给林非晚量尺寸。
肢体接触间,林非晚闻到了一股极淡的吊钟花的香气。
那味道并不明显,若不是她常年跟毒草毒花毒虫作伴,真不一定闻得出来。
“王妃,劳驾抬一下胳膊,咱们来量胸围。”
林非晚配合地抬起胳膊,在杨姑姑靠近时仔细闻了闻,确定是吊钟花的香气无疑。
吊钟花因花朵形似一口口倒吊的大钟而得名,全株有毒,单独使用可致人恶心、呕吐、腹泻、心跳减慢、视力模糊,亦可搭配毒花、毒草、毒虫,配出见血封喉的剧毒。
太后口中的异香还没弄清楚,又在杨姑姑身上发现了吊钟花,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对太后下毒手?
她走神间,杨姑姑已经量好了尺寸,拂晓也把庚帖带来了。
黄琼接过庚帖,和一包银子一起,双手送到杨姑姑手上,“姑姑,劳烦您跑一趟了。”
杨姑姑愣了一瞬,随即笑着把庚帖和银子全收了下来,“林夫人有心了,没什么事,我先回宫跟太后娘娘复命了。”
“我送您。”黄琼恭恭敬敬的把人送了出去。
眼看着两人走出花厅,林清欢呼出一口气,“呼,憋死我了,姐,你真要嫁给瑞亲王啊?”
没有人说话。
林清欢纳闷的走到林非晚面前,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姐?姐?”
林非晚回过神来,抬眸的瞬间敛去了眸底的思绪,嘴角扬起一抹淡笑,“怎么了?”
“这话该我问你吧。”林清欢一脸担心地挽上她的胳膊,“姐,你在想什么?我叫你你都不理我。”
对上她的眼睛,林非晚抬起手,轻轻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看着她撒娇着叫痛,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昨日安王赔了我一间商铺和一处二进小院,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林清欢闻言,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
安王不仅没能为安乐郡主出气,还被逼着让出一间商铺和一处二进小院,心里恨得咬牙,但皇命难违,只能在商铺和院子的位置上出口恶气。
临街商铺,临的是京城有名的花街,平康街,且和着名的销金窟碧波楼只有一个胡同的距离。
这条街上最不缺的便是秦楼楚馆,白日里,平康街几乎家家关门闭户,太阳落山后才会热闹起来。
安王把这里的商铺给林非晚,就是在故意气她。
堂堂太医院副院正的千金、瑞亲王的准王妃,跑到平康街里开商铺,就等着被人戳脊梁骨吧。
林清欢气炸了,“安王欺人太甚,竟然,竟然给你这种地方的商铺!”
“冷静。”林非晚带着林清欢走到后门,抬手正想敲门,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打量了两人一眼,态度不甚恭敬地把人请了进去。“林大小姐,我们掌柜的等候多时了。”
林非晚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带着林清欢,在小厮的指引下走进后院。
后院不大,目测只有前面商铺的一半,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应厨房、卧房、客厅、水井一目了然,甚至还有两畦菜地并两棵柿子树。
林非晚的目光在柿子树上停留了片刻,随即淡淡移开了。
进了客厅,一个身材矮小,眼似绿豆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皮笑肉不笑的勾起嘴角。
“林大小姐,久仰久仰,未曾远迎,还望海涵。”
林非晚淡淡扫了他一眼,“若我没记错,安王给我这间铺子时并没有带任何人的身契,你们为何还在这?”
这话一出,吴老头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林大小姐有所不知,小老儿在这间店铺待了大半辈子,实在舍不得离开,你是千金之躯,出入商铺不便,小老儿愿效犬马之劳,为你排忧解难。”
嘴上说着表忠心的话,吴老头的眉眼间却带着一股藏不住的轻蔑,可把林非晚姐妹俩恶心的不轻。
林清欢差点咬碎了一口贝齿,“姐,我能打人吗?”
“悠着点,别把人打死了。”
林非晚后退一步,不动声色地堵住了客厅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