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谢羽的话，谢萧心头颤了颤。
原来是这样啊——
杨慕华当初吸引他的，不仅仅是他帅气、强大、性情冷酷，更是，他只对谢羽一个人温柔。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
对于能在谢宏文心中胜过谢羽这件事他早已经死心了，他想换个战场，继续跟谢羽战斗。
而这段时间和殷墨渊在一起的时候，谢萧其实一次都没想起过杨慕华。
“阿渊你别担心。”谢萧主动握住了殷墨渊的手，“我当初那也就是对他有点朦胧的好感而已，我早都淡忘了。”
听他这么说，殷墨渊长松了口气。
看到他俩举止如此亲密，谢宏文有些不悦，“萧儿，我劝你还是考虑考虑清楚，我承认我不是个好父亲，但殷墨渊就是个好男友吗？他不仅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也是我现在商场上的对手，我太了解他了。这人真就是只狐狸，你别被他表现得一片柔情的模样给骗了。”
“……现在又不是在聊我和他的事。”
“罢了，那我继续说。”谢宏文转回了刚才的话题，“我知道羽儿的存在你难以接受，但你有想过他一直以来又有多痛苦吗？从出生直到昨天，他从来都不能跟别人说他的爸爸是谁，他从来都只有当别人口中的‘野种’！”
一旁的谢羽听到这番话不由得感动不已。
原来，父亲一直都能体谅自己的痛苦。
“他小时候跟他妈妈生活在其他城市，而且，他妈妈还非常不希望我去打扰他们的生活，我没办法，只能偶尔才去看他一次。
“直到他高中时阿蓉因病去世，我才能把他接回家。可是他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面对你和你妈妈，这两个对他敌意满满的人。
“你居然还能当着面骂他是‘野种’……你说，我除了打你一巴掌让他知道我是站在他这边的，让他能稍微安心点，我还能怎么样？”
“爸，原来你一直都这么懂我！”谢羽感动不已地开口。
此时的谢萧则心情十分复杂。
谢宏文大概已经用尽他仅有的共情能力去体谅他的小儿子，没有可以留给自己的了。
“说够了吗？”殷墨渊冷笑着开口，“你是觉得解释这些就可以让你洗白吗？”
“……不是。我只是想让萧儿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我承认，我也只是个凡人，有些事我做不到面面俱到，做不到时刻去照顾每个人。
“把羽儿接回来住这件事，其实风险很大，我要去堵宅子里每个人的嘴。在那种情况下我自己也觉得一片混乱烦躁。
“萧儿，其实你当时成绩下滑那么多我怎么可能一点没注意到呢，但是一方面，我大概也知道是什么原因，不想苛责于你；另一方面，我也实在自顾不暇了，天天都在提心吊胆你弟弟的事会不会被人发现，我原本从不想把自己的家庭关系搞得那么乱……”
殷墨渊打断他：“你家庭关系乱是阿萧的错吗？你凭什么理所当然地牺牲他的感受？”
“哎你少说两句吧。”谢萧制止殷墨渊道。
其实不管怎么样，父亲愿意跟自己说他当时的真实感受，他是愿意用心去听的。毕竟这种暴露脆弱一面的时候对从前的谢宏文来说，少到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谢宏文苦笑道：“要说牺牲，到底谁才是牺牲品？对于萧儿，我有些教育方式可能确实不恰当，但我已经竭尽所能在尽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了；但对于羽儿，我做过的真的太少了。他刚回来那两年多我的确特别关注他，因为我想尽力弥补对他的亏欠，算起来，他在我身边生活的时间一共不就只有那两年吗？”
“哥，”谢羽忽然看着谢萧开口，“既然爸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你愿意听我讲讲我的故事吗？”
谢萧叹了口气，“你讲吧。”
“就像爸说的那样，我从小的生活里就没有爸爸，也从来没办法跟别人说我爸是谁……这些我都不再多讲了。我想跟你具体讲讲你转学到跟你同一个学校那天，发生的事。”
那天，谢萧和他每天的日常一样，是司机开着豪车送他去学校的。
而谢羽是自己坐公交车去的。他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他和谢家的关系。
在高一下半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他以一个转学生的身份加入，当天起初他做过自我介绍的时候，大家对他的态度倒还都很友好。毕竟谢羽一看上去就是很容易亲近的性格。
他的新同桌叫安楠，是个看起来明艳动人活泼可爱的女孩。
上课时，她偷偷摸摸地跟谢羽说：“你知道吗，今天一会儿有个表彰大会，会表彰这学期所有表现好的同学，我可期待了！都无心听课了！”
“为什么呀？”谢羽好奇地问，“你要上去领奖吗？”
“当然不是了。”安楠笑着摇摇头，“我这么平凡的人领什么奖，当然是谢家少爷要上去领奖还要发言……呜呜呜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帅，我最喜欢看他发言了！”
“……”谢羽这才明白，原来对方在花痴自己的哥哥。他若无其事地答道：“这样呀。”
到了表彰大会的时候，果然，谢萧被评为了三中年度优秀学生，并被要求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感谢学校对我的认可，感谢每一个老师平时对我的悉心教导，尤其要感谢我们的班主任……”
其实谢萧的发言就跟网上抄的模板似的，没什么特别的内容。
但是安楠在谢羽旁边不停发出惊叹：“呜呜呜他真的好帅啊！说话也好好听！还有那种完美的仪容仪态，那种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太优雅太高贵了！”
“对啊对啊，”她身边还不停有其他女生附和，“就算是走在路上也能一眼看出来谢少和其他人不一样，简直就是熠熠生辉！”
“这种就叫作天生的贵族气质吧！”
“……”谢羽心头难免有点酸。如果说这气质是天生的，那他同样是谢宏文的儿子，难道天生就是屌丝气质吗？
谢萧发言完后，同学们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连校长发言都没那么大掌声。
安楠还拿着束花冲上台去，“谢同学，你真棒！”
“谢谢。”谢萧接过安楠献的花，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他这一笑，安楠更是要当场晕过去了。
她晕晕乎乎地回到原位，激动地回味着刚才发生的事，“谢少对我笑了啊啊啊！我要幸福死了呜呜呜呜！”
另一个女生既羡慕又嫉妒地开口道：“你已经成功引起他注意了。”
“嘻嘻嘻！”安楠笑得更灿烂了，“他爸爸可是A市首富诶！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嫁入豪门了！”
“恭喜恭喜，到时候不要忘记分我们一杯羹啊！”
“……那个，”谢羽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插嘴道，“我觉得，A市还有很多豪门千金也想嫁给他吧？”
这话是事实。
在垂涎谢萧的女人已经排成了一个长队，而安楠这种家境的人恐怕连去排队的资格都没有。
后来谢萧毕业后，有很多人都跟谢宏文提过联姻，谢宏文询问谢萧的意思时，他总是以未立业何以成家之类的理由推诿。谢宏文自己当年很反感父亲非要他联姻，在这方面倒是给了谢萧自由。当然，那是后话。
“可以冒昧问一下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吗？”
谢羽当时只是看安楠对谢萧爱得如此狂热，好心想帮她分析一下她有没有真的嫁给谢萧的可能性。毕竟他母亲当初就是因为身份不够，和谢宏文之间才会有那么多波折。
然而安楠瞬间破防了，“你什么意思啊！那你父母又是干什么的？！”
“……我妈妈叫丘蓉，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有时候会开开画展。”
“那你爸呢？”安楠追问。
“我是单亲家庭长大的。”每次面对别人问父亲的情况，谢羽都只能这么说。
“就算这样，你总知道你爸是谁吧？”
“……这和我们刚才的话题无关吧。安同学你别误会，我刚才那么问没有恶意，我只是觉得如果你们家庭条件相差比较大，那……”
“不对啊！”安楠高声打断了谢羽，“你单亲家庭怎么不跟你妈姓啊。你肯定知道你爸是谁但又不敢说，这里面肯定有见不得人的故事！”
其实谢羽之前本来就跟母亲姓丘，但是谢宏文既然把他接回了谢家就肯定会给他改姓，他这姓是回到A市才改的。
“我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了。”谢羽忍无可忍地转身离开了。
从那天起，他就总是听到同学在偷偷议论，说他是小三的儿子。
更有甚者，说他妈妈是出去卖的，根本不确定哪个是他爸爸。
然后班上的很多人都开始暗地里排挤和疏远谢羽。
而谢萧，直到毕业都一直是他们心中光风霁月的谢家少爷，是他们疯狂追捧的白月光。
这就是谢羽想讲的故事。
听完这个故事的谢萧，第一次发现，原来弟弟一直以来也真的过得很不容易。
他也是这场家庭纷争的受害者。
谢萧苦笑道：“没关系，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我日常被喷了。那些以前崇拜我的同学，现在大概也后悔了。”
谢宏文坚定地说了一句话：“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