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亚将手里的婴儿放在塔前,双膝跪地,往着那头颅塔不停地磕头,嘴里念叨着,不是苗族的语言,那节奏跟音律不对。
那像是古老的咒语,音调缓慢而悠长,节奏平稳而有序。
林宝珠刚开始以为,这只是一种祈祷仪式,没去多想,准备离开。突然,一阵奇怪的声音,从身后发出。
她好奇地回头看,被眼前的一幕,吓到差点发出尖叫声。一瞬间,一双黑漆漆的小手,捂住了她的嘴巴,那是来希。
她把食指放在嘴巴中间,示意她“嘘”,安静的意思。
只见那蓝色包裹里包住的婴儿,居然动了起来,并且,是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你们见过癫痫患者吗?虽然说出来很不可思议,那孩子的状态,确实就跟癫痫差不多的。”
苏磊倒吸一口凉气,他不知道吕启元的事情,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死去的人可以再活过来,“宝珠,你刚不是说那个婴儿已经死了吗?”
“是死了,但,又活了过来。”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停了下来,看了一眼阿元的背影,接着说,“我那个时候吓死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反应,是来希带着我回来的。”
也许来希就是林宝珠的幸运之神吧,她们前脚刚到没多久,很没来得及消化情绪,后脚就看到塔亚到身影,出现在屋前,他的怀里还是抱着那个小婴儿,急匆匆地塞给端公救治。
考察队的人,对这个婴儿的“死而复生”都感到很好奇,不知道塔亚消失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有林宝珠一人,呆在角落里,不敢说话。
后来,向导出现跟他们解释,塔亚刚才是抱着孩子去找村里专门的儿科医生抢救,众人的好奇与恐惧,这才落了下来。
人群后,来希的那双黢黑的小手,放在宝珠手上,她那双黑珍珠一样,发着光的眼睛正看着她,嘴里再次念叨着陌生的语言,她隐约能听清,那是苗语里面,遗忘的意思。
隔天,塔亚以需要照顾妻子的理由,送走了她们。
“然后呢?你们去哪里了?”
“自然是回国了,那个小村落,没有几户人家愿意搭理我们的。回来之后,我们把在那里一周的生活记录了下来,发邮件给美国那边的老师跟同学。”
“那……那个婴儿呢?”
“江雅负责这个部分的撰写,她写的是,端公可以治好癫痫的婴儿,关于出生的那一段,被我们老师,删掉了。”
“这……”
“一开始我也不想提及这件事,来希最后对我说的遗忘,我总觉得是她希望我彻底忘记这件事,再也不要提起来。我害怕……害怕会有一些不好的东西。”
“不是,宝珠,你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吗?也许有可能就是婴儿晚了一点醒来而已,电视剧里面不也有吗?就是新生儿一开始都不哭,后面就哭了。”
林宝珠听着苏磊的话,苦笑了一下:在没有吕启元这件事之前,在没有月花小学事件之前,她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就是巧合,就是巧合而已。
不过,现在的她,可不这么想了。
“我曾经跟你一样想过,我甚至觉得是我那段时间精神太紧张了出现了记忆错乱。直到,我来到这里,看到一模一样的头颅塔,我才坚信,我那天看到的,是真实存在的东西。不是什么记忆错乱,也不是什么幻觉。”
“那个头颅塔,跟这里的,是一模一样的。刚从老挝回来的时候,我试探性去问过我导师,关于这方面的问题。她一开始避而不谈,只是简单让我别多想这些事情,专注做好手上的论文跟项目就好。
“我后面还找出了历史上一些类似的事情,像是《搜神记》卷十五上的琅邪颜畿,《晋书·五行志》杜锡家婢女复活,《晋书戴洋传》中的戴洋,我导师被我实在是纠缠烦了,才给了我一个线索,从那个头颅塔的形状入手。”
“你是说,金字塔?”
“没错,就是这个。我查了一些国外的文献,里面有提及到,金字塔的形状和结构也许能够聚集某种能量,甚至能影响人体健康、精神状态和思维能力。文献里面并没有提及到死而复生这样子的事情,但是这个影响人体健康的,到底范围有多广,我也不知道。再后来,我就没有再去查了。”
吕启元站在他们身后,听着这些话,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他好像,再一次回到了那个泳池边上,还是那个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还有,暴雨。
他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保安捞了起来,被放在地上按压,被送上救护车,这一切感觉是那么漫长,又好像是一个瞬间内就完成的事情。
模模糊糊中,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躺在一张白色的医院病床上,无论那周围的医生护士如何按压,那心电图就是一条直线,毫无波澜,泛不起一点点的涟漪。
母亲出现在他的病床盘,没有哭泣,没有粉女,什么情绪也没有。
她那天,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裙,穿过医院的通道,把他带走。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的身体,来到了一处房子,那周围,除了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他看到自己的身体,被摆放在台面上。
母亲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在黑暗中,默默地祈祷着,念着自己完全听不懂的东西。
他想走上前,想看一看自己。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阿元,你来了吗?”
母亲转过头,笑着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