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什么意思……”
崔荣脸上的得意有些僵硬。
眼眸微颤，隐约间，看到了陆寻的靴子。
尽管，如今已是入夜。
漫天星辰，也并不能照亮夜色。
可他依旧还是看到了靴子上的血污……
白天他在朝堂上见过的。
“陆某从不受朝堂规矩约束！”
“收敛，只因……陆某不喜张扬！”
陆寻淡笑着，缓缓起身，站在那屋脊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崔荣。
星光均匀地投射在那张脸上，虽不够明亮，可依旧能让崔荣看到那张脸上带的淡然又充斥着嘲讽的笑。
“朝堂规矩，不冒犯到陆某时，便可以是规矩！”
“若冒犯到陆某，那陆某的规矩，才是规矩！”
轰！
明明是星夜，可崔荣与厅堂内的所有朝臣，此刻都感觉有一道雷光在天空闪过！
轰鸣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脑海中！
寒风裹挟的寒气，顺着每个人的毛孔，钻入体内每一个角落！
“你……你……你敢……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你也敢……”原本胜券在握的崔荣，这一刻，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的脚步虚浮，双腿有些软，险些直接跌坐在地上。
可……
他不敢质疑！
陆寻……是真的在朝堂之上，杀过人！
对了……
没错！
自己……怎么竟将此事忘了！
直到此刻，原本被刻意忘记的事，再次浮现在脑海！
陆寻在朝堂之上，当着满朝文武还有陛下杀人……
那时……陆寻的规矩，才是规矩！
可……
似乎是五年过去了，他们都忘了！
只知道，陆寻作为强者，却守着朝堂规矩，实在有些蠢……
可现在想来……
原来……一直都是他们自己蠢……
蠢到将陆寻的肆意妄为都忘了！
“陆某本不想亲自来的！”
站在屋脊上，缓缓低下头。
星光下那张俊朗的面孔，明暗不定。
“可陆某……对你背后之人，有些兴趣！”
轰……
面无血色！
崔荣的呼吸变得急促，瞳孔剧烈收缩着。
“那几位，皆是朝堂重臣！”崔荣的声音压得很低，似是认命了般，有气无力地开口。
“我可以……”
还未等到崔荣说完，屋脊上便传来了低沉的笑声。
“嗬嗬嗬嗬……”
笑过之后，陆寻饶有深意的声音响起：“陆某将你当成聪明人，你何必将陆某当成蠢货？”
身子一僵，崔荣脸色微白，不敢抬头，可眼眸却小心翼翼地向上看了一眼。
修长的身影在星光下，带着几分渗人的冷意。
脸上带着的笑，在寒风下，显得格外刺骨！
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崔荣慌乱地垂下眼眸，不敢多看。
对上陆寻的那双眼，就仿佛全身上下所有秘密，都被看透了般！
“陆小公爷……您说的这些，崔某当真不知……”
崔荣弓着身子开口。
“你这逆子，事到如今，还不醒悟！”崔浩在一旁红着眼低吼，身子一阵恍惚，险些昏厥过去。
崔荣呼吸停滞了一瞬，紧绷着脸，咬着牙，开口道：“崔某……当真不知！”
陆寻轻轻掸了掸衣衫，走下屋脊，又坐了回去，不咸不淡地开口道：“既如此……”
“想来你是忘记了什么！”
“陆某，便帮你回忆回忆。”
声音落下，手指轻轻敲了敲屋脊。
轰！
整座崔府被凛冽的寒风笼罩！
第一次……所有人第一次看到寒风的形！
那是……白茫茫的一片！
头顶上的一片天，都是白茫茫的寒风！
哪怕在场所有人，都在动用力量御寒，可……
那寒风却好似吹在灵魂上的！
他们的力量，根本赶不走！
“嘶……”
“陆小公爷……我等是无辜的……不要牵连我等啊！”
“求求您了……饶恕我等吧！我等只拿了不到半分例钱啊！”
“我等拿的那么少，不该如此对我等啊！”
“小人不想死……陆小公爷……求求您，饶恕小人！我愿拿出这些年的一切积蓄，求您放过小人！”
哭嚎声，在崔家响起。
却被刺耳的寒风遮盖……
……
崔家外不远的街道上，卖馄饨的老柳摩挲着手掌，朝着手掌哈了一口气，看着手掌中那小小的金锭，满是褶皱的脸皮都撑开了。
“最近几日逛花楼的多了不少！”
“出手真是阔绰！”
“就是打扮的有些奇怪……蒙着脸，怕是什么大官，不想让人知道吧！嗬嗬嗬……”
龇着牙，老柳喜笑颜开。
以往，他每日摆摊到这个时辰，总是会有逛花楼的人，在摊位上吃碗馄饨，醒醒酒。
今日，却有些特殊。
最后来的那人，一身黑色锦衣，蒙着脸，看不清面容。
坐在摊位许久，似是朝着崔府的方向发呆。
想来应当是在醒酒！
走的时候，还给了一两金。
这一两金，对老柳来说，那是卖一年馄饨都挣不出来的！
“以后多来些这样的客人，过不了几日，老头子也能给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在这燕都置宅子了！”
咧嘴笑着，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
眼角的余光瞥了不远处的崔府一眼，愣了一下。
怎的感觉……
崔府那边白茫茫的？
下雪了？
“看来是要下雪了……”攥紧了手中那小小的一锭金，老柳叹口气，脸上又多了几分愁容，“今年比往年要冷些，得多买些炭！”
“税收又涨了不少，听闻是陆小公爷要收的……”
“罢了……多交就多交吧！”
“若不是我那不学无术的儿子，不愿修炼，非要进那狗屁日月神教，整日与那些教徒厮混，一点修为都没有，哪里用得着买炭？”
“我那老婆子现在修为都足以御寒了！”
“什么日月神教，分明就是邪教！”
嘴里骂骂咧咧地，手里却并未停下，麻利地收拾着桌子。
漫天星辰下，老人摇摇晃晃地朝着自家走去。
只是……
离去的脚步逐渐僵硬。
几步之后，猛地站在原地。
星光照耀下，那张脸，开始泛青。
“呼哧呼哧……”
只是两下粗重的喘息声，便猛地倒在地上！
嘭！
一双苍老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伸出到眼前的手掌，喉咙中发出憋闷的声音。
“呃啊……呜呜……”
紧紧抓着那一两金锭子的手，僵硬又无力地松开。
眼眸瞪圆了，似是要阻止，可……
只能瞪大眼睛，无力地看着手中的金锭子滚落出来。
滚了几个圈，上面的金芒，却在眨眼间消弭！
星光下，一位老人，脸上残留着冰凉的泪，身躯僵硬，没了丝毫生机。
手掌无力地向前伸着，似乎是要抓什么东西。
不远处，一枚金锭形状的小石子，静静地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