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里并没有多少人,看得出来,林茜的家族包括他父亲这一辈,人丁都不兴旺。
停尸房门口的空地上,瘫坐着一个中年妇女,身上都是土,头发乱成一团,脸上的泪痕还没干。
林茜喊了声“妈”,冲了过去抱住了她。
“茜儿你来了,别让他们烧你爸...别让他们烧你爸...”
夏东听到她的声音都已经沙哑了,越看越觉得可怜。
没想到刘局长在,夏东过去跟他打了招呼,问他是怎么回事?
刘局长摊了一下手,说道:“她听到要火化尸体,太激动了,拦在门口谁也不让进,还抓伤了我们两个同事。”
夏东扭头看了看林茜妈的状态,又扭回头望着刘局长,紧皱着眉头说:“就这么简单?”
“我可以人格单保,真没人把她怎么样,我跟林老局长也是老相识了,出了这样的事,我也很心痛,我们只是跟她宣读了政策,但她...家里出了这么大变故,她有点冲动我能理解,所以也没打算追究她袭警的责任。”
刘局长告诉夏东,因为林建斌已经死亡,纪检委撤销了对他的审查,按照规定,尸体要进行火化,然后把骨灰交给他的家属。
“只是例行程序,尸体火化了,我们也算交了差,这件事也就告一段落了。”刘局长说。
夏东默默的听他说完,心里却一直在想,那也不用这么急着盖棺定论吧,越是心急火化尸体,越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他微皱着眉头说:“刘局长,林茜作为死者家属,对林老局长的死是有异议的,在没查清楚之前就火化, 是不是有点仓促?”
“林建斌的尸体法医已经检验过了,确定了是自杀,还有什么可查的?不能仅仅凭林茜的怀疑,就推翻科学的检验结论吧?”
刘局长说的有理有据,夏东只能说:“可是以前对他的留置还没查清楚啊!”
刘局长说:“纪检委的同志也在,他们过来就是当面宣布撤销对林建斌的审查,也算还了林老局长一个清白,总算没让他含冤离世,多少能宽慰他的在天之灵吧。”
夏东无语,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这时,林茜的声音传了过来:“为什么急着火化,你们想掩盖什么,你们是在替谁掩盖?来烧吧,把我和我妈也一起烧了吧!”
原来,在夏东和刘局长说话的时候,纪检委的同志看到林茜来了,又劝她尽快把林建斌的尸体火化。
夏东摇头苦笑,这些纪检委的人啊,在机关待傻了,都这种时候了,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是自讨没趣吗?
刘局长赶快跑过去,安抚林茜说:“别着急别着急,有话慢慢说,没有人逼你们。”
他又回头,示意纪检委的和公安局的同志往后退,离远一点。
夏东看到林茜满脸通红,眸子里噙满泪水,虽然站的很直,但双手在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激动。
他默默的走到她身边,咳了一声,犀利的眼神扫过面前纪检委和公安局的人,问道:“法规有没有规定必须要今天火化?”
没有人吭声。
夏东把眼神落在刘局长脸上:“刘局长,您说呢?有没有这样的规定?”
“这个...按规定体制内人员死亡必须要火化。”
“刘局长,您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我问的是法规有没有规定必须今天火化?”
“这个...倒没有。”
“好,有没有规定由谁决定什么时候火化?”夏东又问。
刘局长沉默,夏东又看向纪检委的人,也没有人说话。
“按照公序良俗,是不是应该林老局长的家属,才能决定什么时候火化?”
停顿了几秒,夏东接着说:“现在林老局长的家属就在这里,你们应不应该征求一下她们的意见?”
纪检委的一个人讪讪笑了笑:“我们就是来征求意见的。”
简直是笑话,夏东不留情面的说:“你看看现场的阵仗,你们来了多少人?一个、两个...光车来了三辆,她们呢?孤女寡母,你们就是这样征求意见的?群众们对政府部门的风评这么差,想想你们有没有责任?要征求意见就好好征求,一方派一个代表,坐下来慢慢谈。”
“你是干什么的?”一个纪检委的小年轻张口问道。
夏东看了他一眼,不认识,可能是刚上班没多久的。
“我是岐县教育局现任局长夏东,这位林茜不光是林老局长的女儿,也是我的下属,我说的够明白吗?我有没有资格替她说话?”
夏东说话的同时,一直盯着他看,把他盯的直发毛,不敢对视夏东的目光。
夏东不屑的哼了一声,心想,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敢跟我叫板,我能把你怼到怀疑人生。
纪检委的人不敢再跟夏东搭话,把刘局长喊过去在旁边小声商量。
夏东弯腰半蹲在林茜妈面前,轻声说:“阿姨,您放心,我不会让他们现在就火化林老局长的,您先去屋里坐一会吧。”
林茜也上前扶起她妈,说道:“妈,这是我们现在的局长,他是来帮我们的,你听他的就行了。”
林茜妈叹口气:“您就是夏局长啊,茜儿跟我说过好多次,说您是个正直的人,你看如今,老林尸骨未寒,他们就已经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这天下就没有能说理的地方了吗?”
“哎呀妈,你跟夏局长说这些干什么?爸的事夏局长都知道。”
夏东向林茜挥了下手,对林茜妈说:“阿姨,您听我的,先到里面休息,外面的事交给我,您放心吗?”
不等她说话,林茜就抢先说道:“夏局长,那就麻烦您了,反正今天不可能火化的。”
夏东点点头,让林茜扶她妈进去,然后转过身,向前走几步说:“刘局长,能不能请你过来一下?”
此时田志飞也刚刚接到殡仪馆这边的消息,他有点恼怒:“这个夏东,他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