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以为本世子不在府上,你就可以肆意妄为了。你若是敢逃走,有的是办法让你一辈子都出不去!”
进宫赴宴前,凌当归用着惯常的凶狠神色,颐指气使。
四方庭院中,陆观南站在檐下,借着昏黄的傍晚暖光看他,淡声道:“我如今情形,就算是逃走,又能逃去哪。”
“这还差不多,看来你也是有自知之明的。”
凌当归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给他发任务,“本世子这东梧阁面积大,如今秋深,总是掉落叶,还被风吹得到处都是,就交给你一个人清扫吧,若本世子回来后你还没有扫干净,有你好果子吃的。”
“滴——获得100积分,累积1650积分。”
陆观南点头,“嗯。”
凌当归仔细观察他,又来作死,露出反派嘴脸:“陆公子想必现在已经习惯了奴隶生活吧?对嘛,做人就该这样,宠辱不惊,气定神闲。你当平昌公府大公子时,翩翩君子,机巧温润,如今落魄了,寄人篱下,让你干嘛就干嘛才对。陆公子,你早就该知道低头了,也省得当初受那么多罪。”
“滴,获得50积分,累积1700积分。”
陆观南从善如流,“世子教训的是。”
听这话,凌当归反而起了鸡皮疙瘩,男主明明已黑化,却反而丝毫不显露,该低头就低头,不愧是男主。
凌当归走后,福奴终于挺直了腰板,从鼻孔里重重地哼声,“我受世子命令,监督你干活,别想偷懒!”
陆观南一言不发,拿了扫帚开始清扫落叶。
马车内,祁王一遍又一遍地叮嘱凌当归,“为父知道你心中有恨,但一定要忍住,千万要忍住!绝对不能跟明曦公主正面起冲突,公主给你道歉,你就受着,这是天家的面子,不可驳斥!”
凌当归比了个手势,“绝对不会跟明曦公主打起来。”
祁王心里实在是没底,不断叹气,“你就照着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入宫后,织蝉司周关山亲自引着二人去兰芝殿。
兰芝殿是皇帝举办家宴的地方,满屋雅香。
“九弟和阿纵来了,赐座。”
天熙帝坐在高台上,旁侧是韩贵妃。
祁王和凌当归入座,对面正好是薛王凌沧与明曦公主凌芷萝。
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凌芷萝一见到凌纵,就不由地脸色阴沉,仿佛下一秒就会风起云涌,雷电大作。凌纵看她这样快要气炸的模样,就想笑,这恐怕是除了被陆观南拒婚那事,明曦公主最憋屈的一次。
“今日朕做主,为你们解开这误会,不知可否愿意给朕这个面子啊?”
天熙帝语声含笑,似开玩笑的语气,竟有几分亲切和蔼。
祁王还未说话,只听凌当归卖惨:“陛下,那天夜里可把侄儿给吓死了,侄儿在宫宴上喝得高兴,谁知回去后竟遭了刺客,险些就见不到陛下了……呜呜呜……”
说着,眼泪竟然下来了,一边哭嚎一边说:“侄儿没出息,贪生怕死,侄儿以后一定改过自新,绝不惹公主生气……”
祁王呆住了,回过神来,赶忙捂住他的嘴,赔礼道:“陛下,是臣弟教子无方,陛下恕罪。”
天熙帝却一摆手,宽宏大度:“阿纵是至真至性之人,既然愿意向朕诉苦,便说明在他心中,还是比较亲近朕的。”
凌当归仿佛遇到了知音,疯狂点头。
看到他这个鬼样子,凌芷萝就来气,想把桌上的饭菜直接盖他脸上。
老子哭完儿子哭,好一招以退为进,韩贵妃微眯眼眸,心道自己倒是小瞧了这个纨绔世子。
“阿纵,前番都是误会,芷萝也不是故意的。今日这家宴,正是芷萝为世子赔礼道歉,咱们怎么说也是一家人,能有什么仇什么怨,相逢一笑泯恩仇罢。”她一笑,柔情万种。
接下来就该凌芷萝说话了,但是并没有如预料中。
凌沧低低咳了一声,暗中示意。
连天熙帝的目光都落在凌芷萝身上,她不情不愿地端起酒盏,走到对面凌当归处,牵起嘴角,眼神却冷得能杀人,“纵哥哥,先前是我不对,我一时情急,险些酿成大错,委屈了纵哥哥。”
凌当归顺理成章露出委屈又不甘的表情,起身也端起酒盏,也同样的不情不愿:“公主不必自责,横竖我也还活蹦乱跳的。”
凌芷萝冷笑。
“其实缘由我也是知道的,为了陆观南嘛。”
凌当归来前便练习过,这个度把握得他自己都很满意。既让在座的都能感受到他被刺杀的气愤,却又不得不碍于天家的面子低头,不甘心也无可奈何地独自生闷气,就算是笑,也是假笑,非常符合人设。
听到陆观南,凌芷萝内心的执念又卷土重来。
“其实是陆观南得罪了公主,本该将他送与公主的赔罪的,但是我转念一想,”凌当归说得语气十分真诚,“那陆观南如今是个连庶人都不如的奴隶,哪里配得上公主高贵的身份。刚才贵妃娘娘虽说是一家人,但是父亲教导过我君臣尊卑之道,我若是将一个获罪的奴隶送给公主寻开心,岂不是有辱皇宫与公主的圣明?让天下臣民误会公主?所以,公主千金之躯,为了公主着想这个骂名还是让我来担负吧。”
“你……”凌芷萝捏紧了酒盏,忍住又忍住,“这么说,你倒是深明大义。”
凌当归坚定道:“我是为了公主着想。”
两个反派恶人对视,到底还是凌当归先认了怂。他是演的,但凌芷萝是真的。这眼神,比男主的还要可怕。
“公主,饮了这杯酒,咱们以后就和平相处,莫要为了陆观南一个奴隶闹得不开心啊。若是公主实在舍不下,不妨多来祁王府逛逛,咱们堂兄妹之间也好亲近感情。”
说罢,凌当归一饮而尽,杯盏示凌芷萝。
“好!”凌沧拍掌,“世子到底是大气。”
凌芷萝面容透着寒气,喝了这杯酒,转头就走,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滴——获得100积分,累积1800积分。”
凌当归拱手向皇帝,“陛下,此事便过去了。”
天熙帝听着连连点头,欣慰道:“九弟教导有方啊。”
显然他也认为那些话不会出自不学无术的凌纵,是祁王教的。
“陛下亲自设宴,已是荣恩,臣弟只怕阿纵冲撞,惹陛下不快。”
祁王也总算松了口气,看来阿纵还是把他的话听进心里去的。
不管暗里多么各怀鬼胎,眼下彼此还是一片祥和。
歌舞丝竹,玉盘珍馐。
天熙帝高坐在上,看着两股势力互相交缠,露出了笑容。
而此时,祁王府的东梧阁,陆观南在认认真真地清扫落叶。
拿着鸡毛当令箭的福奴,颈后插着一根极细的针,晕倒在一旁。
落叶乱飞,卷到了缥缃堂外。
一阵猛烈的秋风,催着落叶躲进堂内。
陆观南进了缥缃堂,点上灯,将落叶扫出去。
一枚落叶被吹到了桌案里,他蹲下来捡了出来,余光一瞥,只见纸篓中有许多被烧毁的碎纸片,边缘卷黑。
陆观南捡起几张碎片,拼拼凑凑,发现原来是《宜书》中的内容。
他在干嘛?
桌上有几张宣纸,潦草写了几个字,微微泛黄,再看内容,还是两年前写的了。凌纵不学无术,字迹自然潦草混乱。
陆观南比对着完整的纸和碎纸,心思忽一动,莫非他是在模仿笔迹?
看着粗枝大叶,倒也挺谨慎。
陆观南想象着凌纵伏在案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模仿,或许还会皱着眉头埋怨这字龙飞凤舞,末了还怕被人发现,于是将证据烧毁扔掉。
那情形,令他不由笑了一声。
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