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纵的后果就是——
金銮殿中,满朝文武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等来了季春赔着笑脸的一句话。
“诸位大人请回吧,陛下今日辍朝。”
群臣震惊得目瞪口呆,甚至一向最镇定自若的丞相秦从云都脱口而出一句:“什么?!”
韦松忙问:“陛下因何辍朝?可是身子不适?”
季春笑眯眯:“诸位大人放心,陛下身体好得很。”
“季公公!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赶紧跟我们说说啊!”韦松左想右想觉得怪异,急着追问,“自从陛下登基以来,夙兴夜寐,励精图治,不曾有过一刻懈怠。今日怎地连朝也不上了?必然是出事了!”
谢晋原咳了咳,挤眉弄眼,有意提醒:“韦大人,您是不是糊涂了?陛下刚从珀州回来啊。”
还能为谁如此失态?
秦从云此时明白了,不禁惊得哑口无言。
韦松绕了个弯,很快也了然。
一国之君,空设后宫,年纪轻轻、身子康健,却偏要从宗室中过继一个孩子当太子,不信鬼神信招魂,此等荒谬之事,亘古未有。然而却是他们陛下顶着群臣之劝谏做出来的。
昭平帝还在世时,说陆观南是个情种,可不正是吗?
若一日两日,一月两月,甚至一年两年,都不算什么。这实打实孤冷的八年,足以令群臣咋舌。
起初他们还不信,八年过来,倒是不信也信。
一群大臣围着谢晋原,素日有礼有节的文雅做派也不见了,七嘴八舌地八卦了起来。
“谢大人,你知道这事啊?招魂之事,莫非是真的?!”
“难说难说,但昨日瞧见陛下倒是很欢喜,还唤着‘阿凌’。听说那性子好像与宜昭帝颇为相似。”
“那从珀州带回来的少年,难不成当真是宜昭帝的魂?”
“莫提莫提,到底是不是,何从考证?真真假假,也只有陛下和那个少年知晓了。”
“招魂之事本就虚幻,怎么可能是真的?几位大人莫要乱说。反正老夫是断然不信的。”
“哎不管怎么说,陛下好歹也有了人欲,料想近来心情应当不错,咱们也可得闲,少受些罪了。”
“不是,老夫还是觉得稀奇,陛下竟也不早朝了,那个公子是什么祸国妖妃,陛下这这这怎么偏偏执迷不悟呢……”
“这有什么稀奇的?御史大人,都八年了您还没习惯呢?怎么说陛下今年也不过而立之年啊,正血气方刚,精力旺盛的,也是人之常情……”
……
群臣战战兢兢空等了一个时辰,精神充沛地散朝了。
与此同时,万年殿。
陆观南披着寝衣,舀着汤药,“阿凌,不烫了,起来喝点吧?你身子有点发烫。”
凌当归用被子牢牢地将自己裹住,白眼翻到天上,一点好脸色都没有,伸手把茶杯狠狠一推,声音发哑:“你自己喝吧!”
露出的手臂上星星点点的红色痕迹,可知昨天晚上有多疯狂。
“别气了,我跟你道歉。”陆观南脾气好得不得了,轻轻柔柔地还哄着,“下次不那样了,好不好?”
凌当归重重地哼了一声,毫不留情地翻白眼:“我才不信你。什么八年,那都是你故意说着糊弄我的!”
“可确实是八年啊。”陆观南垂眸,“你自己算算,你欠了我多少次?本该我们八年前就在一起的,若每天晚上算一次,八年下来便是……我们这才做了多少?”
“哪有你这么算的?!”凌当归被他的无耻程度给气笑了,“谁能天天做啊?就不怕死在床上?克制一点好不好。”
陆观南叹了一声,“差不多是那个意思,只是稍微夸张了些。”
凌当归道:“呸,你不要脸。”
“好好好,嗓子都哑了,药喝完了再骂吧。”陆观南好不容易把他从被窝里揪起来,舀着勺子,一口一口地喂他喝,还要应付凌当归无时无刻的挑刺,什么“太苦”“太冷”,之后又嫌蜜饯太甜,水太烫。
陆观南一应顺从他。
宫内伺候的侍者都呆住了。
他们还是头一回见有人敢在说一不二的陛下面前如此放肆,也还是头一回见冷冰冰到毫无人情的陛下如此温柔,上赶着伺候别人,甚至都不自称“朕”的。
真是……真是有生之年啊。
凌当归察觉到其他人的视线,不好意思地脸红,“行了行了,喝完了。我睡一会,好累。”
毕竟昨天搞得太晚了……
陆观南轻声道:“我陪你一起吧。”
凌当归浑身敏感,想也不想:“不行!”
陆观南笑了笑,“放心,你的身体最重要。我只是想陪陪你。”
凌当归语滞:“……你可是皇帝,不用上朝?”
陆观南挥了挥手,季春会意,将内殿帘帐拉下,招呼殿中的宫女太监们都退下。
“总得也让人歇息吧。”陆观南脱下外袍,躺在凌当归身旁,将他抱在怀中,不由地低低笑着,“朕也算是明白为何那一些帝王总沉溺于温柔乡中了,实在是舍不得离开啊。”
凌当归幽幽冷笑:“你想当昏君,我还不想被你的那些忠臣骂。我告诉你,最多、最多三日!你身为帝王,不可放肆!”
陆观南道:“阿凌怎么也担了御史的劝谏之责?不过你我之间,何需说这些?快活即可。”
凌当归有点生气。虽说爽是挺爽的,很快乐,但人怎么可以天天厮混在床上呢?简直是浪费青春!而且他真的撑不住啊!!
陆观南笑意更深:“我知道分寸的,阿凌,过几日便上朝。”
“这还差不多。”凌当归熄火,往他怀中滚了滚,满是依赖,给自己找了个舒舒服服的姿势,闭眼睡觉,很快便睡着了。
这些日子确实太情靡了些,累着阿凌了。陆观南压制住体内滚动的情,只拂过他脸颊上的头发,印下一个含着清淡香气的吻。
*
凌当归第二天才从陆观南不经意的话题中,得知沈意为了“救”他,竟一路摸到了长陵,一踏上长陵的路,就被仪景用麻袋套了头。
凌当归又惊讶,又很是无语。
他知道陆观南吃沈意的醋,但他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挺小心眼。
勤政殿,陆观南批着奏折,端坐挺拔,稳重且强势。凌当归坐在他旁边,一边玩玩镇纸,一边趴在桌上拨弄着毛笔,很是吊儿郎当,“我跟沈意真的没什么,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师傅,也就是他爹,对我也有恩情呢。”
陆观南不咸不淡道:“你们关系是挺好,照他所说,毕竟你们同吃同睡同住。”
“……”凌当归只得解释,“他那个人一向满嘴跑火车,你不会真信了吧?陛下不是把我六年来都调查清楚了吗,自然知道根本没他说的那回事呀。”
陆观南面不改色,蘸墨写字,“影卫又调查不出你们私下的感情。”
“真的没有,一丁点都没有。”凌当归托着下巴看他这副模样,还挺带感,“玄青哥哥?别吃醋了。”
陆观南笔尖一顿,看向他。
凌当归一双水润的桃杏笑眼,无端多情勾人。他有意无意地唤着“玄青哥哥”这四个字的时候,永远都能激起陆观南心中的一切渴望。
陆观南冷静地批完手里的这张折子,有条不紊地放在一旁。
凌当归眨着眼睛。
下一秒,一只手勾过他的后颈,一只手揽着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拉进怀中,低首亲吻。手指修长,按着他后颈处的骨头,触摸他腰上。
亲完后,凌当归软绵绵地埋在他脖子上呼气。
陆观南摩挲他的嘴唇,眼眸极深,“那个称呼,不能随便叫的。”
“……哦。”凌当归观察他表情,似乎还挺愉悦,于是趁此良机:“我能去看一下沈意吗?”
陆观南定定地看着他。
“好歹也是认识六年的好兄弟嘛,义薄云天,送别一下?”
没反应。
“求求你了,陛下?”
陆观南还是不说话。
凌当归只好红着脸小声道:“今天晚上叫你玄青哥哥好不好?”
他咬着牙,再加筹码,“你不是要试试《恨海记》第二十回的那个姿\/势吗……咳,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话音刚落,陆观南道:“好,他在听江阁,早去早回。”
凌当归气得不轻:“……”
气鼓鼓地出去了,与韦松、秦从云和谢晋原等一众重臣擦肩而过。
这个气性,与宜昭帝确有相似。
几人呆若木鸡,面面相觑。尤其是韦松,这些人中,就属他与凌纵打过交道。他恍恍惚惚,有那么一瞬,他想到了那年出使宜国,在鸿胪寺见到凌纵的情景。
这这这简直……活脱脱宜昭帝降世啊!
韦松按捺不住冲动,领着群臣赶紧入殿,正要旁敲侧击一下。
只见他们陛下,眉宇间满是笑意,阴郁了八年的气色焕然明亮,还有……吃饱了的 餍足情态。
这……
群臣面面相觑,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来。
最后还是谢晋原识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韦松与秦从云跟着贺喜,不知今夕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