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案子审得异常顺利。
叶家人按照统一口径叙述了劫匪入室抢亲的经过,万才又补充了苏云亦后续救人的情形,与苏云亦的自述完全相符——整个过程,无人提及王潇渡。
无论大家说什么,王县令皆全盘接受,根本不追问细节。
当然,众人也将案情编造得合情合理、毫无破绽。
无奈,儿子被牵连其中,王县令只得与叶家人“沆瀣一气”,方能保全儿子!
为配合叶家,王县令还连夜审讯劫匪,将其打得半死,致其有口难开,无法吐露真相。
待众人走完“过场”,王县令当场宣判劫匪死刑。
原来,经昨夜彻查,该劫匪常在会江下游一带作案,强奸抢劫杀人,恶贯满盈,正遭几个县通缉。
闻此劫匪案底,叶公敷冷汗直冒,不敢想若不是苏云亦及时赶到,女儿会如何。
叶苑苨也后怕不已,一时两腿发软,差点站不住!
劫匪自知罪孽深重,只是至死都不明,为何非说他入室抢人,且县令之子英雄救美之事不让世人知晓?
但他只能努力将肿胀的双眼睁开一条缝表疑惑,却发不出声。
2
审完案后,人群七嘴八舌地散去。大家都被这劫匪的滔天罪行所震惊,没人去质疑案情细节。
人群散去后,王县令将叶公敷父女请入内宅,并叫人看好房门。
王县令脸色阴沉,一想到叶苑苨竟唆使儿子扮劫匪,就怒火中烧!自己就一个儿子,她难道想害死他?
这叶苑苨,除了容貌姣好,别无长处。
毫无大家闺秀的模样,琴棋书画不通,礼数不懂,翻墙爬树、下河摸鱼、舞刀弄枪的事却没少干。
既没遗传她爹的诗书才情,也没继承她娘的温婉性子!
她到底凭什么把他儿子迷得言听计从?
王县令怒气冲冲,叶苑苨眼神闪躲,东张西望,低头玩手。
她自知此次闯了大祸,要不是运气好,一众人都得受她牵连,被关进大牢、生死难卜了。
王县令对叶公敷不客气道:
“叶夫子,你可知本官今日这般审案乃欺君?一旦被皇上察觉,你我两家皆死罪难逃!”
叶公敷低下头,嘴里应“是”,心里却想,自己女儿虽有错,但一个巴掌拍不响,你怎不反思自家儿子的问题,若非他整日勾搭我女儿,我女儿好好的岂会想到逃婚!
王县令又看向叶苑苨,眯起眼睛,挤出和善的假笑,温和又无奈地问道:
“苑苨呀,你是不是喜欢我家潇渡,欲与他私奔?”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私奔?叶苑苨瞪大眼,摆手道:
“不,不是!王伯父,我和潇渡仅是好友!此次是我不对,连累了他,对不起!对不起!”
听到这个答复,王县令和叶公敷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二人现在相互看不顺眼,生怕孩子们有点什么,不好收场。
不是真要私奔就好!
甫一转念,王县令心里又不痛快起来,我儿子仪表堂堂,对你那般好,掏心掏肺的,你竟瞧不上?
于是半埋怨半指责地对叶苑苨说道:
“你不喜欢潇渡,怎还让他去你婚礼上捣乱呢?你差点害死他,知道吗!日后不准再与潇渡往来!”
王县令说着,声音便带了哭腔,将两只手揣进袖袍,侧起身子,眼泪巴巴地委屈道,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我还怎么活!”
见王县令如此,叶公敷眨巴眨巴眼,不好再说什么,心里也没了腹诽之言。
叶苑苨自知理亏,不禁泪眼蒙蒙,愧疚地看着王县令:
“王伯父,都是小女的错,小女对不起您!”
末了,又急切问道:
“王伯父,那潇渡的伤怎样了?严不严重?我能不能去看看?”
“看什么看,死不了!”王县令一甩手,哭丧着脸,没好气道。
4
从衙门出来时,叶公敷和女儿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叶公敷担心案子层层上报,是否会遇阻,又担心苏云亦会因女儿逃婚对其有所芥蒂,今后夫妻不和。
走出衙门,见苏云亦主仆二人还和叶家几个奴仆等候在此,心中顿感欣慰,脸上不觉堆出笑意。
待叶公敷父女走近,苏云亦不看叶苑苨,只缓缓向叶公敷拱手道:
“叶伯父,可有晚生能帮忙之处?”
这一声“叶伯父”叫得叶公敷心里颇为难受,他如今本该叫他“岳父”的。
叶公敷微微一笑,捋着胡须,故作轻松道:
“贤婿莫忧,王县令自会处理好一切。届时,老夫定会为你们另择良辰吉日。”
叶公敷说完,意味深长地看向女儿和苏云亦。
谁知这两人,神色一个比一个冷,没一个回应他,致使气氛略显尴尬。
苏云亦垂眸,勉强一笑,似有不悦,道,“没什么事,晚生就先告辞了。”
说着,微微躬身,拱手一揖。
叶公敷忙伸手拦他,假意忧心道:
“贤婿,洪县治安不好,还麻烦你陪小女去一趟厚王府,老夫书院那边还有点急事,就先走了。”
说完,叶公敷急急往自家轿子行去,佝偻着腰钻进轿子,带着仆人们匆匆离去。
那是叶家唯一的一抬小轿,平素基本没用过,只在像今天这种时候,才抬出来充充脸面,轿夫都是临时雇的。
叶苑苨本正低着头,处在极度自责之中,抬头见父亲钻进轿子,如落荒而逃般离去,不禁哑然,半晌没反应过来……
就把她扔下了吗?
她知晓素菌郡主昨日一直派人来问自己的安危,今天应该去给郡主回个安,可是干嘛非让苏云亦陪!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苏云亦,现下对他仍有点发怵。
从他昨日的言行,她能看出,他恨不得掐死她,她爹怎还把她往他跟前推!
叶苑苨尴尬回身,看了看苏云亦,见他冷着个脸,英挺傲气的眉眼,似容不下万物。
她轻咳一声,扯出一个难看的假笑,低着头怯怯地说:
“不麻烦你陪我,我自己去就行。”说完转身即走,根本不敢看他的反应。
苏云亦却翻身上马,从后面追上来。
他目不斜视,行至她身边,居高临下,压了压心口怒火,悠悠道:
“厚王府吗?我正好也想去拜访一下。”说完,一夹马肚,先跑了。
叶苑苨愣在原地:“……”
这时,却隐牵来自己的马,恭敬地示意叶苑苨骑上去。
洪县不大,去哪儿皆可步行,叶苑苨本要客气地拒绝,但见却隐特别真诚,于是扶着仍隐隐作痛的腰小心地爬了上去。
却隐则牵起缰绳,走在马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