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合作?
深非也不由一顿,脸上笑意凝滞,静静觑着苏云亦。
他这是何意,难道不是因为他招惹叶苑苨,来兴师问罪的吗?
苏云亦见状,眼眸含笑,那笑中暗藏着商人独有的练达与精明。
他从容执起茶壶,为深非也斟茶,缓缓道:“深五公子头脑聪颖,身手不凡,倘若能与苏某携手,苏某荣幸之至。”
深非也坐直身,慢慢往椅背上靠去,微微眯起一双狡黠的眼,打量着苏云亦,试图窥破他的意图。
苏云亦放下茶壶,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眼中透着几分玩味,道:“相信以深五公子的实力,若能与苏某合作,必能重振深家镖行。怎会似令尊那般,致使深家百年镖行沦为他人附庸,实无骨气。”说完,微微摇头,露出惋惜之态。
深非也听闻此言,微微露出不屑的笑,心中却思绪翻涌。
苏云亦未等他回应,又漫不经心地起身,告辞道:“深五公子慢慢想,想好了,欢迎到云腾山庄拜访。”
欲走,又望向擂台道:“深五公子赌的是那少年公子吧?力量过于悬殊,再多技巧也枉然。”
说完,苏云亦踱步离开雅间。就在他转身的一瞬,擂台上的少年公子被莽汉一锤砸飞,倒在地上再没起来。
2
深非也的心思不由得乱了。
苏云亦的话,虽有挑衅之意,但也透着几分真心拉拢他的意思。而深家镖行如今的困境,也确实让他心生忧虑。
他家自其曾祖父那辈创立镖行,一路传承至今,原本经营得有声有色,但自十年前与贺家联手,便仿若沦为了贺家附庸,往昔雄风不再。
而贺家之所以能跃居洪县首富之位,不过是因其家中出了位皇贵妃——贺子怀凭借着当地官府的谄媚讨好,逐渐垄断了洪县的商业,实则毫无商业才智。他是瞧不上贺子怀的。
如今苏云亦不过方至洪县两三月,便夺了贺家大半营生,致使深家大半个月无镖可走。深帆乃重情重义之人,断不可能转头弃了贺家,去与苏云亦商谈合作之事。
然深家有兄弟四人,各有妻室子女,人口众多,遑论还有众多镖师、仆从。每日用度甚巨,生意断绝近一月,财帛之事早已岌岌可危。
深非也起身,行至雅间窗前,窗外乃会江,江对岸为箬山。
江上诸多船只穿梭往来,可直抵箬山码头与月牙码头——皆属苏云亦的商业范畴。
这苏云亦,着实颇具商业智谋。在洪县,但凡欲行商,或是开店营生,不单需征得县令首肯,还得贺子怀颔首。
这么多年,在洪县操持生意之人,哪个不得竭力谄媚贺子怀?偏这苏云亦未曾与贺子怀接触,便开了这家“豪侠居”及旁边的雅商客栈——实不知苏云亦是如何做到的。
回身看到桌上那本书,思绪又回到叶苑苨身上,昨日他送她书,无心又有心。
勾唇一笑,他将书拿起,揣进怀中。
3
叶苑苨被独自留在娘家待的这半日,都在后院陪着秋姨娘和几个下人干活儿。
秋姨娘向来疼她。忙碌间,对她问长问短,满是关切,生怕她过得不好。
叶苑苨言笑晏晏,一边为做饭的秋姨娘打下手,一边凡事都捡着好的说。
两人如母女般亲热。
见叶苑苨变得规矩懂事,言行举止也沉稳不少,不再似少女那般跳脱活泼,秋姨娘欣慰之余,却是愈发心疼。
她没什么学识,甚至大字都识不得几个,可吃过苦的她深知,一夜间的成长,往往伴随着无奈、苦涩与磨难。
她深知叶苑苨过得并非如表面所言那般好,也对英英未回门是因在山庄掌事、事务繁忙无法抽身的说辞深表怀疑。那丫鬟的能耐她清楚得很,哪有掌事的本领。
她真愿叶苑苨永远是那个不学无术、天真无忧的少女。
吃过午饭,苏云亦适时出现,准备带叶苑苨回山庄。按习俗,本是要住上一晚的,但苏云亦说山庄尚有琐事待理,叶父便不好挽留。总归女儿已是苏家的人。
叶家大门前,看着父亲和几个下人前来相送,有那面色凝重的,也有如晨阳那般孩子气眉梢带笑的。
从来不曾对家有过眷念的叶苑苨,突然鼻尖一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强压酸涩,对等着她的苏云亦道:“你且再等等,我去跟姨娘道个别。”
秋姨娘正独自在厨房清洗碗筷,见叶苑苨跑来有些诧异。她忙背过身去偷偷用衣袖抹了一把脸,笑道:“苑苨,你……”
话未说完,便被叶苑苨抱了个满怀。秋姨娘顿了顿,往自己衣服上蹭了蹭满手油污,随后紧紧抱住她。
叶苑苨无声落着泪,身子微微颤动着,秋姨娘拍着她的背,压下心头酸楚,满心慈爱道:“苑苨,怎么了?”
叶苑苨也不知何故,只想抱着秋姨娘痛哭一场。
秋姨娘暗自揣测着,带着些苦涩说道:“苑苑,好在你嫁得近,倘若有什么事,你就往家里来,姨娘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护着你,可好?”
叶苑苨心头一暖,抬起那张满是泪痕的小脸。秋姨娘在家中的处境如何,她再清楚不过,她如何能护得住自己?可她毫不怀疑,倘若自己真遇上什么事,秋姨娘定会拿命来护她。
她挤出一丝让人心疼的笑,道:“姨娘,我只是舍不得您,我过得好,您放心。”
叶苑苨心中凄然,并非源于她与苏云亦的冷淡关系,而是在她的计划里,恐怕往后是没机会回来照拂这个家了。
秋姨娘赶忙取出锦帕,替叶苑苨擦泪,“莫哭了,要是让姑爷瞧见,怕是要多心的。”叶苑苨顺从地轻点了下头。
秋姨娘捋了捋叶苑苨耳边的碎发,又语重心长道:“这世道,女子总是有诸多无奈。一旦嫁了人,便得仰仗夫君的宠爱过活,否则,日子艰难。”
“苑苑,我知你性子跳脱,不愿受拘束,一时半会无法习惯为人妇,但你还是要学着收敛些脾性,多讨得夫君欢心才是。如此,日子才能过得顺遂些……”
唠叨了一阵,秋姨娘又迟疑着说道:“去和你母亲也说上几句吧。”
叶苑苨却淡然一笑,仿若未闻,转而跟秋姨娘道:“姨娘,我走了。”
独自在屋中礼佛的赵氏,听见叶苑苨要离开了,不由手中佛珠一顿,心中似有波动,可转瞬,冷面冷心便又恢复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