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苑苨盯着头顶的石壁,一时有些恍惚。
她缓缓转头打量起周遭一切,自己似乎躺在一个由山洞改造而成的屋子里。
两侧墙壁与头顶的天花板,皆是天然的石壁。
石壁上凹凸不平的纹理与斑驳的色泽,别有一番浑然天成的古朴韵味。
唯独房门那一侧,是由一根根粗壮的原木紧密排列、严丝合缝地砌成。
四侧都燃着灯火,将屋子照得通透敞亮。
角落里,一堆炭火“噼里啪啦”地燃着,将屋内烘得如同春日暖阳。
屋子中央,用整块石头雕琢而成的茶桌上,摆放着一套古朴茶具。
茶壶中还冒着袅袅热气,似乎刚刚有人用过。
空气中弥漫着清新而淡雅的木香与檀香,叶苑苨心底的不安随着打量缓缓消散。
这是个让人有些心安的环境。
她下意识想要从床上坐起。
念头一动,却发现头很沉,身子很重,浑身上下使不上一点力。
头似被一层厚重的迷雾包裹,既沉又痛,令她忍不住哼了一声。
忽然,房门吱呀一声,一股凛冽的寒风吹进来,打在她脸上。
她忍着头痛,蹙眉望了过去。
一个穿着厚重袄裙、裹着毛茸茸雪狐披风的年轻女子,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
那女子见她醒来,神色平静地确认一眼,随即将托盘置于石桌,转身出了房。
叶苑苨眼底狐疑骤生,那女子是谁?她似乎没见过。
心底的不安又浮上来,自己为何会在此处?自己又是谁?
正头痛欲裂地想着,不过须臾,屋子里涌进来四个人。
除了方才那女子,还有一个白胡子老者,两个年轻男子。
四人皆裹着厚实的披风,身上带着一股冰霜般的寒气。
“叶苑苨!”其中一个年轻男子似乎在叫她?
男子长着一张俊美的圆脸,一个箭步冲到她榻前,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你醒啦!”
可惜圆脸男还未在她榻前站稳,便被另一个长相妖异的男子一把扯开,“你先起开!”
——这二人便是康逍墨与深非也。
深非也对康逍墨没好气地咧咧嘴,随后抱起胳膊退一步,立在床头。
老者缓步走到榻前之际,康逍墨已快速往榻前安置了一把木椅,“师父,您坐。”
那神色恭敬,带着一丝讨好,完全不似平日那般懒怠松散。
因这老者便是那避世毒医廉禅,他的师父。
刚刚那年轻女子,则在桌前忙碌。她是廉禅的女儿,二十一岁的廉青禾。
廉禅身形瘦削,一脸沟壑,头发胡须皆白,胜在茂密。
他的神态不算慈祥,甚至透着些诡异。
叶苑苨望着榻前几人,眼神充满戒备,她一个也识不得。
廉禅摸了一把毛笔状蓬松的胡须,笑眯眯看着她,问:“姑娘可有什么不适?”
叶苑苨忍着头疼,张了张嘴:“你们,是谁?”
从前甜糯的嗓音,此刻异常暗哑,甚至带着点沧桑。
塌前三人闻言,倒不觉吃惊,只是眼眸都暗了一瞬。
叶苑苨已昏睡足足半年,从夏躺到冬,一直由廉青禾悉心贴身照料,每日喂她汤药、流食,为她擦身、按摩,疏通经脉。
这半年来,廉禅每隔一月,便会更换药材,调整药方。
如此不停潜心研究、尝试,才终让叶苑苨在此刻醒来。
对于叶苑苨的失忆,廉禅早有预料,所以几人并不吃惊。
廉禅皱了皱白眉,叹了一口气,伸出干枯如柴的苍老之手,拿住叶苑苨的手腕,为她把脉。
叶苑苨刚从长久的昏睡中苏醒,身体虚弱得只能轻抬手腕,无力反抗。
她神色惊恐而无助,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
站在廉禅背后的康逍墨,眼珠子滴溜一转,忽然伸手悄摸拉过深非也。
深非也不解地看向康逍墨,随着他走到屋子角落,“干什么?”
康逍墨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凑到深非也耳边,嘀咕道:
“非也,我有个绝妙主意,可帮你取得美人芳心。那小妮子如今失忆,啥都不记得,你何不自称是她夫君?如此一来,她定会依赖于你,你便可趁机取她芳心!怎样?”
深非也一听这馊主意,很心动,但眼中却呈现抗拒之态,压低声音道:“无耻!我深非也才不屑用这等下作手段!”
康逍墨冷笑,小声与其纠缠:“难道你还是什么正人君子!”
深非也被噎住,一时没话说。
康逍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罢了罢了,我就知道你会很为难。这种事还是让我来。只是咱们说好了,这只是权宜之计,为的都是咱们的大业,你可千万别吃醋。”
康逍墨说罢,转身往叶苑苨的床头而去。
廉青禾正将叶苑苨扶起,要给她喂汤药。
廉禅仍坐在叶苑苨的软榻前,他出声安慰道:“姑娘放心,你刚醒,身子自然虚弱了些,再养个几日,便可下榻来活动。”
说完,廉禅站起身,背起手,往屋外走去。路过康逍墨时,狠狠瞥了对方一眼。
康逍墨立马低下头,拱起手,恭敬地送师父出门。
叶苑苨被扶起,半躺在榻上后,廉青禾起身来,准备拿过床头案上的药碗,却被康逍墨一把抢过。
康逍墨捧起汤碗,拿到唇前吹了吹,勾起一抹迷人的笑。
正要坐到塌上,说“夫人,为夫来喂你喝药”,手中兀地一空,汤碗被深非也夺去。
深非也用胳膊撞开挡在榻前的康逍墨,拿着汤碗对榻上的叶苑苨红脸一笑,坐到床头,“苑苑,咳,为夫来喂你喝药。”
康逍墨:“……”
叶苑苨狐疑地打量深非也,她的夫君?她怎么那么不信。
见叶苑苨打量自己,深非也心脏猛地一缩,眼神闪躲地低下头去吹药,脸色又红了几分,但仍冷硬地端着人夫之姿。
康逍墨嘴角微微一撇,这小子,还说他手段下作……
他倒是乐意扮个夫君,逗弄一番眼前这少女,想来会很有趣。
再者,如此也可暂时稳住叶苑苨,不至于她一醒来知晓真相,便想要回洪县,那他便不得不用些强硬手段了。
眼见面前两个男子都如此不要脸,廉青禾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幽幽燃起一簇妒火。
但她什么也没说,拿起桌上托盘转身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