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前脚刚踏进听泉阁的前厅,就有一个白瓷碗不偏不倚的朝门口的方向飞了过来。
她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神色淡漠。
那瓷碗落在距她脚边仅几寸之余的地方,触地的一瞬间就砸的粉碎。
剪秋眼疾手快地挡在了宜修前面,她厉声喝道:“大胆!福晋面前,怎敢失仪?”
宜修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屋里歇斯底里发泄的柔则,只见她听到声音后怔怔地回过头。
见到宜修后,柔则脸上露出了仿佛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来,瞪视着宜修,恨恨质问道:“是你?!是你下令封锁消息还不许我给额娘写信的?为什么?”
宜修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并不急着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慢悠悠地开口:
“柔则格格,既见了我,你还没行礼问安呢。”
柔则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昨日被年世兰掌掴的那边脸还未完全消肿,模样狼狈极了。
她咬着牙,愤懑道:“贱人!你明知道我昨天受了什么奇耻大辱,你派人盯着我,连写封家书都不行,你什么意思?你存心想要包庇年世兰那个贱婢不成?”
听了她的称呼,宜修的眸色暗了暗,却并未发作。
她玩味一笑,反问道:“姐姐还当自己是什么黄口小儿,出了事只会找家里人搬救兵,巴望着你那个额娘给你做主吗?”
柔则气急败坏就要扑上来扯她的衣袖,“你这个卑贱的庶女!你就和你那个生母一样一肚子坏水,不安好心!”
“啪!”清脆而响亮的一声,柔则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宜修,捂着另一边原本完好的脸。
“你…你敢打我?”
宜修放下因为过于用力而有些微微发红的手,冷笑道:
“格格神智不清了,这一巴掌,是让格格清醒下来。”
她微微俯身,凑近了端详柔则那指印根根分明的侧脸,还有她额头上零星的座疮,讥讽道:“多美的一张脸啊,真是可惜了。”
柔则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有所指,只是恨恨地瞪着她。
宜修抬手,轻轻在她红肿的脸颊上拍了拍:
“姐姐怕是忘了,这里是王府,早就不是你在将军府耍嫡女威风的日子了。”
“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卑贱的庶女,可眼下,我为尊,你为卑,你想在王府里有容身之地,第一条就是牢记这一点。”
宜修直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这一次我谅你孕中情绪急躁,不多和你计较,下一次…”
她眼底闪过一丝阴冷,一字一顿的说:“再敢目无尊卑,以下犯上的话,可就不止这么简单了。”
柔则面色铁青,内心深处却又十分的不安。
眼前这个庶妹,越来越让她感到无比陌生。
怎么会这样?这还是她记忆里那个在将军府里谦卑温顺,事事唯她是从的庶女宜修吗??
自打她进了王府以后,好像有什么在不知不觉中变了。
宜修径直走到听泉阁内室,在上首的位子上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我这次来是想告诉姐姐,昨天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不要再生出些旁的心思,比如给你那个额娘诉苦求她帮你找回场子。”
“凭什么?”柔则尖声道。
“你还真是冥顽不灵啊。”宜修皱了皱眉,不屑道。
比起心机深沉的人,她更讨厌蠢货。
自己这个嫡姐虽说歪心思不少,可惜有的时候总是不够聪明。
“年世兰闯进你的听泉阁的事,王爷就这么按下去了,就像她药盖子上被人下的麝香,王爷按压下去不再追查一个道理。”宜修淡淡道。“有些事情,忘了它,对你自己也有好处。”
“那上面的麝香不是我做的…”柔则脸色变了变,有些心虚的强行辩解着。
“呵。”宜修不置可否,也懒得再跟她继续争辩这个话题。
她瞥了一眼满脸不甘的柔则:“你也知道现在前朝后宫暗潮涌动,王爷根基未稳,年世兰的哥哥年羹尧又在朝中炙手可热。”
“那又如何?难不成就由得她在王府里放肆?”柔则忿忿不平道。
宜修简直要被她的厚颜无耻给气笑了。
年世兰仗着自己的哥哥战功赫赫,在王府里飞扬跋扈不假,可柔则不也是凭着自己乌拉那拉氏嫡女的身份,死乞白赖非逼着胤禛纳她入了府不可?
何况要不是看在她出身的份上,就凭她意图谋害胤禛子嗣这一点,早就不知道怎么被处死的了。
人怎么可以双标成这样。
“王爷纳你为格格,就算你不能替他排忧解难,至少也不要再横生事端,更不能因为王府的后院之事影响到前朝的局势。”
“不过眼下,看起来你似乎想不通这一点呢。”宜修支着下巴细细端详着她。
“在你学会如何安分守己,不再生事之前,我的好姐姐,我也只好暂时让你在这听泉阁里安心养胎了。”
柔则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失声道:“宜修你放肆!你这是软禁!我还怀着王爷的孩子你怎么敢?”
“嘘。”宜修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金丝嵌翡翠的护甲映衬着她那张端方的脸庞,华贵得不可方物。
在这迫人的威压下,柔则下意识的住了嘴。
她不知道宜修嫁入王府后这短短几年,究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蜕变。
宜修意态闲闲地起身,对着芳若吩咐道:“从今日起,柔则格格就安心在这里养胎,不必外出了,旁人若要来或者她要传讯给外面,也务必先去我那里通报一声。”
“奴婢明白了。”芳若垂首道。
宜修继续补充道:“每日的安胎药太医院也会派人照常送来,至于其他的…”
她瞥了一眼柔则红肿的脸蛋,昨日挨的年世兰的打还未消下去,今日另一边脸又遭了殃。
没办法,这也是她自找的。
“你一会自己去找太医开些消肿的药膏来。”宜修说。
“是。”芳若低着头,神色恭敬。
宜修心思机敏得很,她若直接派人赏下药膏,万一柔则想拿它做点什么文章来反口攀诬自己,那可就说不清了。
她颇有深意地看了柔则一眼,兀自感慨了一句:“这么漂亮的脸,真是可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