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总觉得姑姑每每看向自己的目光里总是透着那么点审视。
搞得他不得不放下手里捏着的那串葡萄,有些不好意思再吃了。
难道姑姑是嫌他吃得多?
贾琏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平日里仗着自己这副好皮相和嘴甜,对上哄得娘亲祖母个个开心,对下也收获了不少小丫鬟的芳心。
但是这个姑姑却让他捉摸不透,自认刚才也说了不少好听的话,可姑姑却不像家里的那些长辈一样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反而看着他的目光越发凌厉了。
贾琏被她看得莫名心虚,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似的。
正在贾琏有些如坐针毡的时候,他的大救星出现了,林如海回来了。
一见林如海进来,三人立刻起身,毕恭毕敬地请安问好。
这三个孩子林如海都是见过的,特别是元春,去年才来家里住了一段时日,所以见到他们几人也并不生疏。
寒暄过后,贾珠谨记自己此次过来的主要目的,主动同林如海说希望可以请他在功课上指点一二。
林如海也很喜欢这个清雅朗正的孩子,答应从明日开始,让他每日写一篇文章,等自己晚上回来后给他指点。
贾琏见兄长如此上进,自己也不好意思只想着玩,便也开口道:“姑父,我虽不如珠大哥哥学问做得好,但也是进了几年学的。
如果您不嫌我愚钝,我也随哥哥一同和您学学可好?”
林如海见他乐意学习,自是没有不应的。
“做学问这种事情,除了天资,更看重的是后天的勤奋。
只要你愿意学,我自是没什么不能教的。
只不过如此一来,你们出去玩的时间可就要少了许多哟。”
林如海听王熙凤说过,她这个侄儿素来贪玩,此次来扬州定也是想逛逛这繁华之地的。
她还叮嘱林如海,一定要让人把贾琏看好了,玩归玩,万不可在这边搞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才好。
但是今日看来,这个贾琏也不像凤儿说得那般顽劣不堪嘛。
贾琏听林如海这么说,连忙表态,“姑父您放心,我虽爱玩,却也知道孰重孰轻。
既然您肯亲自与我们教授学问,我岂能因为贪玩而不努力呢。
您就等着看我的表现吧!”
说着还拍了拍胸脯,在场的人都笑了。
元春揶揄他道:“琏二哥哥到了扬州居然都转性了呢。
也不知道是谁在船上还念叨着定要把这扬州城逛个遍。”
贾琏听见元春出卖他,倒也不生气,咧嘴一笑,“你亲哥哥好学,我就不能也跟着努力一把?
将来他中个状元,好歹让我也中个进士,我娘也能高兴高兴。”
听贾琏这么说,王熙凤忍不住瞟了他一眼,这有娘管着,果然还是不一样的。
这时听音来请大家去慕雅堂用饭了,因为来的是贾家的人,所以这接风宴就由宋夫人出面招待了。
林家一向人少,如今一下子来了三个少年人,特别贾琏和元春都是能说会道的,一顿饭吃下来,宋夫人都乐得合不拢嘴,直嚷着让他们三个一定要多住一段时日才行。
虽然王熙凤有孕以来就是宋夫人在执掌中馈,但来的毕竟是她的娘家人,所以住宿安排宋夫人还是交由王熙凤来决定了。
王熙凤想着贾珠、贾琏两兄弟虽然是小辈,但也是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了,便安排他们住在了靠近前院的进学阁,想着这里的意头也好。
而元春则安排住进了离倚松院不远的翠云轩。
收拾院子的时候王熙凤看着紧邻着他们的赏兰苑,皱眉啐了一口,真真儿浪费了她一个好院子。
如今的赏兰苑和撷芳阁,都只能作为堆放杂物的仓库之地了。
第二天开始,贾珠、贾琏兄弟二人白天就在前院的小书房里用功,晚上等林如海回来指点一二。
元春则是日日过到倚松院来陪伴姑姑,带着黛玉一起玩。
这日,她过来的时候王熙凤正带着黛玉在院子里晒太阳。
看见她来了,黛玉甜甜地喊道:“大姐姐,看鱼!我喂的!”
一岁半的黛玉如今说话利索多了,不像过年的时候还只是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现在已经能说简单的句子了。
元春对这个冰雪聪明的小表妹很是喜爱,她几步过去,在黛玉身边蹲下来,和她一起喂着池塘里游来游去的锦鲤。
王熙凤在一旁铺了软垫的太师椅上坐着,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一大一小两个可人儿。
在她的心里,元春将来不是皇妃就是王妃,如果能与黛玉交好,对女儿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想想前世,贾母心心念念的宝黛姻缘最终还是败在了元春请来的一纸赐婚之下。
虽说自己今生并不打算让宝贝女儿同宝玉有任何瓜葛,但是多个当皇妃或者王妃的姐姐来疼她也不是坏事。
元春陪着黛玉喂了一会儿鱼,起身过来坐在王熙凤身边,“姑姑这次有孕,老太太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而且就是在接到姑父信笺的时候,大伯母也查出有了身孕,老太太更是把姑姑肚子里的孩子当作报喜鸟呢。”
王熙凤到还不知有这个故事,她笑道:“居然还有此事?那可真是巧了。”
元春拿着银叉,叉起一块甜瓜,咬了一口,舔了舔嘴唇,“真甜。”
这才又接着说道:“可不是巧嘛。
当时大家伙儿都在老太太屋子里听念信呢,大伯母忽然俯身干呕,把人们还吓了一跳。
老太太忙让人请了大夫过来,这一查,居然是有了身子,大伯母激动得当场就哭了呢。
口口声声说都是您带给她的福气。”
听见这话,王熙凤心下了然,一来是方氏本就有意与她示好,二来她也知道方氏之前去大明寺所求是什么。
如今心愿达成,确实也算是和她有些关系。
而且方氏那么伶俐的人,自然知道这样说会讨得贾母欢心。
元春说道:“那天祖母别提有多高兴了,直嚷着家里双喜临门,还为此摆了几桌宴席。”
王熙凤能想来贾母高兴的样子,这老太太也是个爱热闹爱玩的,如今儿媳妇和女儿双双有喜,她自是要好生庆祝一番。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也笑了。
“那现在岂不是要由你母亲来理家?”王熙凤突然想起此事。
元春点点头,“我母亲似乎不太耐烦这个,虽然当着祖母的面没说什么,但是私下里却也同我唠叨了几句。
觉得弟弟年纪还小,需要她的照顾,让她现在理家,着实是有些顾不过来的。”
她说完后突然发现好像不应该当着姑姑的面吐槽自己的母亲,也有些讪讪的,“姑姑,您可千万别把这些话告诉祖母啊。
我娘也不是不想管家,确实是弟弟年纪还小。
宝玉不过比妹妹才大了一岁,也正是费人的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