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刚盖好被子躺下,苏铭敲门。
“大少,华大夫过来了。”
“让他进来。”
苏铭带着华大夫进入房间,身形游动,带起一阵轻风,烛光微微晃动。看不清房间里人脸上的神情,可是华大夫还是敏锐感觉到了,今日的苏烨很不高兴。
眼光触及床上之人时,眸光中闪过一抹了然。
此时,床榻上的少女已经疼的迷糊了。
华大夫瞥了眼依然冰冷僵直的身影,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要冷漠就冷漠到底啊。给他送药丸干嘛?这种药本身就不是毒,还真指望他能配出解药不成?
侧身坐在床沿,周身的温度骤降,华大夫如坠冰窟,心里暗骂一句‘狗男人’。
“不是,我不坐着,怎么诊脉啊?要不你自己来?”
嘭的一声,苏铭利索的将一张硬板凳放在床边。“华大夫,这边请。”
华大夫看看如古董般的硬板凳,在看看如出一辙的主仆二人,果然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主子仆人长着嘴巴,都只为凑齐五官。
都是黑心肝的东西,心眼儿能更小一点嘛?
他任命般都坐在硌屁股的古董上,抓过少女的右手,忍不住一震。
“你们苏府破产了?”
苏铭恨不得钻进床底下,也就只有不怕死的华大夫敢这么跟主子说话。明知道苏府的水深的很,还敢这么刺主子,也不怕命丧当场。
果然,苏烨幽深的眸子再次深了深,身上的冷冽再降。
“说重点!”
“啧啧啧,没个十八般酷刑,还真折腾不出这么破碎的身体。果真是一入豪门深似海,浮浮沉沉半点不由人啊。”
“想死?”
苏烨愠怒!分不清是在怒她破碎的身体?怒他的视而不见?还是怒始作俑者的恶毒?
华大夫心里也怒,身为大夫,能治百病,却治不了人心!
“长期挨饿、且忧思过度,五脏六腑俱有损伤。今日的绝育丸,以摧枯拉朽的之势,直接碾废了她。”
“这个玩废了,你们苏家换个人玩玩吧!”
他将少女的手臂放回床上,并轻柔的为她盖好被子。他提着药箱,看也没看苏烨主仆,径直出了房间。
苏烨眼眸低垂,掩去心里的翻涌和眼里的暴动。再抬眸时,又是一贯的冷漠。手掌习惯性的覆上腰间的坠玉,却发现穗子心中已空。
转身出了房间,对着守在门外的两个婢女吩咐:“好好伺候小姐!”
书房中,华大夫端坐桌前,手指毛笔,却悬在空中。笔尖黑色的墨汁滴落在纸上,一圈一圈的晕染开去。像极了怒放的黑玫瑰。
听见响动,抬眸便看见了坐在对面的苏烨。
“抱歉,废了你几张纸。”
“华启.....”
“那位小姐须得好好将养,否则别说子嗣,就是能不能活都是极大的问题。” 花大夫截住苏烨的话头,今日是他僭越了。
他只是一个大夫!他只是一个大夫!
能扶伤,但不能救死!更就不了这世道!
取出那粒绝育丸,饱满的血红色鲜艳欲滴,却能轻易绝了一个女子做母亲的梦。果然,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
将药丸放入一个小瓶中,推到苏烨面前。“你自己收着吧!这并非毒药,所以并无解药一说。所幸,她服药的时间尚短,我还能为其中和一二。”
“损伤很大?”苏烨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无波,跟他说‘近日可好?’的语气一样。
“死不了吧!”华启忍不住嘲讽道。
这就是高高在上的高门贵府嘛?人命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可以随意把玩的玩意儿。
“华启!”苏烨真的动怒了。
华启压下心里的寒凉,注视着苏烨的眸子也冷了几分。撤下桌上洒满墨汁的纸张,拿出一张纸,提笔写下药方。
“一日三餐,尽量定时定量进食,尽量让她开怀些。这种歹毒的药物,要彻底恢复,几乎无望。半月后,我再来复诊。”
华启留下药方,留下嘱咐,便离开了宅子。
华启离开后,苏铭敲门进来拿起桌上的药方,抓药去了。
静坐中的男人,陡然伸手,一股内力将摇曳的蜡烛熄灭。挺直的脊梁,终于舒缓了下来,他喜欢黑夜,黑夜可以隐藏他的所有,甚至他的心。
“小姐,您醒了!”
林婉缓缓睁开双眼,腹部的疼痛轻了不少,暖暖的、很舒服。
“你们是大少的人?”
“不是!大少说,从今日起,我们是小姐您的人!”其中一个青衫婢女恭敬回话。
除了接受,她似乎没有第二个选择。既如此,又何必为难自己。何况,就以目前她破碎不堪的身子,她确实没有能力照顾自己。
“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柳青——”
“奴婢柳叶——”
“见过小姐!”
“小姐,大夫吩咐了,小姐身子骨弱,须得好好将养着。今日厨房里准备的是红枣小米粥,最是暖胃了。这会儿,刚刚好,不冷不热的。”
在两个婢女的搀扶下,林婉坐了起来,她顿时觉得浑身轻飘飘的、恍若置身云端的不真实感。这一日,她都忙着跟苏府斗智斗勇,一口饭都没吃。
她伸手接过柳青手中的粥,在她们震惊的目光中,三两口,就解决了一碗稀饭。她这才真的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不理会两个婢女见鬼般的神情,林婉直接用袖口擦了擦嘴角,顺便将碗塞回柳青的手中。
前世她规规矩矩的活在世俗的框架里,为了那虚伪飘渺的名声、为了那空有名头的‘大少夫人’,最终害了女儿,害了自己。
今生,她只为复仇而活。
至于那些大家闺秀、礼义廉耻等沉重的枷锁,她再也不背了。
所以,这两个婢女,爱怎么看她怎么看她。
没一会儿,厨房便送来了汤药,林婉也乖乖的喝了,和什么过不去,也别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既然苏烨想要养着她,那就养着吧,她不做无谓的挣扎。
林婉再次躺在床上,努力回想着前世的种种。前世,她性格怯懦,基本都被苏烨关在苏府南院,对于外面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
骤然离开苏府,她应该怎么养活自己呢?她可不会天真的认为,苏烨养着她是在乎她。流言刚平息,但是并没有完全消失,所以她暂时还不能发生意外。
她必须得在这段时间,想出存活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