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苏家的男人看着唐心悠母女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后,才收回视线。
“二哥,二嫂在老宅确实受苦了。这次留下,估计她心里不舒服。”
苏信一脸愧色,但是他也无法愧对大哥临终托孤,就让他最后在自私一次吧!等苏府的事情已过,等烨儿大权在握,他就再不问世事,带着她游山玩水也好,浪迹天涯也罢,从此他的世界只剩下她。
他在心里对自己发誓,对她承诺!
唐心悠的脚步很快,回到房中、关上房门时,她已经气喘吁吁了。她不喜欢这种感觉,甚至厌恶..... 或者更确切的说,这种感觉让她恐慌。
离开杏花村,一路往北,期间的心酸和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可是多少个难挨的夜,是她就着苦涩和血泪、抱着小小的婉儿一同入眠的。
不是没有男子想亲近她,也不是没有男子想娶她,比如那个车队的东家,比如老夫妇隔壁的儿郎..... 可是她怕了,她不了解他们,她怕会不会有一天,也有一个女子出现在她面前,指着自己身旁的男子说,那是她的夫君。
唐心悠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苏信有交集,那次街头解围,也不过是富贵人家公子老爷心情好了,顺手为之。她感激他,但她从来不敢肖想。
可是,从那天后,苏信总是时不时的出现她卖冰糖葫芦的那个街头,而她的日子确实因他的出现,安稳了许多。往日那些调笑她们母女的街溜子,再也没有放肆过;夜间房舍门前不怀好意溜达的地痞流氓,也消失无踪.....
可是,唐心悠依然不敢多想。
彼时的她已经二十有二了,而苏信看起来也有二十五六了。观他的穿着打扮、言行举止,以及身边跟着的护卫小厮,便知道,他必是出自富贵人家。富贵人家的儿郎,到二十五六的年纪,早已妻妾成群,儿女绕膝了。
她不想、不能、更不愿步姐姐后尘!
她已经习惯了只有自己和婉儿的生活,虽然清苦,但是心安!
唐心悠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月亮高悬、却又清冷无比的夜晚。
寒风冷冽,呼呼的刮着,墙壁和屋顶在寒风中瑟缩、摇摇欲坠。老夫妇过世前,隔壁的儿郎每年都会帮着检修检修。他们过世后,孤男寡女、瓜田李下的,唐心悠不敢在无故受人的好。
她一直想着,挨过冬天就好了.....
再挨几年就好了......
挨到婉儿长大就好了......
可是,那老旧的房舍,终究还是抵抗不了那冷冽无情的寒风,轰然倒塌。幸好,母女俩瑟缩在冷硬的被窝里,隔着被子,房子本也不高,房梁砸下来,母女俩都不曾受重伤。
然而,她们的伤不在身,而在心!唯一能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唐心悠心里只剩悲苦和绝望,再也看不见明天。
那么多年了,她一直苦苦支撑着,要不是碰到车队良善的东家和老夫妇,她和婉儿估计早就饿死、冻死在某个角落了。
她累了,不想挣扎了,就这样吧!冻死在这唯一给过她们温暖的房舍里,挺好的。这京城本就不是她们该来的地方,或许这个世界也不是她们该来的地方。
“婉儿,娘带你走,我们去一个没有饥饿、没有寒冷的地方。那里四季如春、那里温暖明媚,那里有姐姐......”
“秦画,秦画......”
意识消散前,她似乎听见了苏信的声音,有恐慌、有焦灼..... 她嘴角带笑,上天还是待她不错的,临终前,能听到动心之人的声音。
她也是怀春女子,她也有心动之人,只是,她太害怕了......
翌日清晨,唐心悠母女是在温暖的房舍、温暖的被窝里醒来的。她这才意识到,那不是幻觉,那不是梦,他真的来了,他救了她们母女。
自此,她们母女便在苏信安排的一处小院住了下来。他强行让她们之外,没有逼她表态;她也倔强的每月给他小院租金,虽然不多,但那已是她能给的极限。
直到第三个年头,也就是林婉十岁那年,唐心悠才点头嫁进苏府。
叩叩叩~~~
敲门声将唐心悠从思绪里拉回!
“娘,我进来咯!”
林婉推门而入,就看见自己的娘,坐在梳妆台前,脸上满是泪痕、双眼已经红肿的像核桃了。她疾步上前,从袖中抽出帕子,温柔的擦拭着。
“娘,您要是再哭下去,这双漂亮的大眼睛,估计要瞎啦!”
唐心悠突然伸手将林婉的双手紧紧攥在手中,满含期待和乞求的看着她:
“婉儿,你跟娘走,好不好?这京中是富贵人家的地方,不适合我们。就跟你小时候一样,就你跟娘,我们寻一处山头也好,山洞也罢,就我们两个......婉儿.....”
手中女儿的双手挣脱的那一刻,她的心碎了,眼里的光散了,她的世界崩塌了.....
突然,一股温暖环绕着她,小小的身躯紧紧的贴着自己,小手在她的后背轻柔的拍着。婉儿小时候,她也是这么抱着她,哄着她,暖着她的。
“娘,您别怕!婉儿陪着您,您想去哪儿,女儿都陪着您。”语气无比温柔,却无比坚定。
唐心婉抬眸,对上了林婉认真而严肃的眸子,她终于笑了:“果真!”
她的婉儿不会离开她的,她一直都知道!
“您是我娘,娘在哪儿,女儿就在哪儿!除非娘不要女儿了!”林婉撒娇般扑进唐心悠的怀里,“娘可不许不要女儿,我可只有娘了!”
唐心悠心里暖暖的,她很清楚,哪里是女儿离不开她,是她离不开女儿。
苏信宠她,爱她,护她,她都知道。所以,这些年,苏府人无论多过分,她都为他忍着、受着。一方面不想他为难,一方面,婉儿确实只有在苏府照拂下,才有可能接触到京中贵女才能接触到的刺绣,凭她自己,她根本就请不起夫子。
她不想她的婉儿将来跟她一样,身无长物,为了一口吃的,历经艰辛、受尽屈辱。
所以,这些年,她再苦再难,也不敢跟苏信抱怨半句,因为她始终觉得是她欠了苏信的。而且多年夫妻生活,她早已经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他,又怎会舍得他因她,而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