殃——乃人死之前吐出的最后一口气。
民间说法,殃气存在人的喉咙里,色为绿色,积累了人一生的怨恨,极毒。据说,老人临终前,见不到孩子最后一面,咽不下最后一口气。好歹孩子来了,见了一面,老人终于放心,喉咙里咯噔一声,吐出最后一口气,安然离开。
殃气据说喷到花草上,花草会迅速枯萎。如果喷到人身上,轻则大病一场,重则甚至会影响人未来的运势。
当然,这都是传说。
到底做不做数谁也不敢保证,并且河对岸这忽然飘散过来的这股腐朽恶臭的气息是不是殃气我也不敢完全确定,但是根据对殃气的了解和这许多年经历过不同人逝去产生的气味判断,应该八九不离十。
但是有几个问题也困扰着我,第一,殃气是人最后呼出的一口气,但是河对岸这浓重的殃气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并且一般说的遭殃遭殃确实是被殃气喷中,运势下降,但是几乎都是近距离不小心离即将离世之人距离过近才会遭殃,这条河虽然并不宽,但是也有五六米的距离,那么由此推论,这个人或者这个发出一口殃气的东西,最少也有一栋房子的大小了。
不过上面的这些基本上都是事后我推断出来的,当时如果想这么多的情况下,可能遭殃的就不止仲坤师兄,而是连我一起遭殃了。
说时迟,那是快,我听见仲坤师兄的一声惨叫声时,立刻闭住口鼻,急速后退,刚好扶住了倒下的仲坤师兄,幸好我这一扶及时,仲坤师兄的后脑勺离地面的青石距离几乎只有几十公分。
这时我望向仲坤师兄,只见他双目紧闭,面色青灰之中微微泛绿,牙关紧咬,我伸出手指放在仲坤的鼻下,还有微弱的呼吸,即使送医应该无碍。
我转头一瞟,老孙由于退的太急,滑倒在岸边,这会手忙脚乱的两手撑地往来的方向连滚带爬的跑去
“老孙,回来,帮忙!”我大声喊道
老孙闻声回头,见我没事,当时我记得清清楚楚,老孙脸上表情的精彩程度,堪比影帝,恐惧——挣扎——懦弱——之后一骨碌身爬起来,跑向我的身边。
“快,帮忙,把师兄搭在我后背上。”这时贴身带着的符箓的温度几乎自燃,我甚至闻到了贴身衣物的焦糊气味儿,这是烧着了。
老孙手忙脚乱的把仲坤师兄扶上我的后背,我回神看了一眼身后,桥对面的雾气更加浓郁,几乎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形状,完全看不清东西,并且那有如实质的浓雾如同爬虫的触角一般慢慢向前侵蚀。
不能犹豫了,我让老孙在前面快跑,去发动汽车,我背着仲坤师兄随后跟上。也不知道老孙是吓懵了跑不快还是不敢自己一个人跑,反正我就不相信他是为了我俩的,但是,结果还是他在我左手边扶着仲坤师兄的后背与我并排往来路跑去。
跑了大概十几分钟,终于看到了我们停在青石路边缘的车,我让老孙赶快上车,并先把仲坤师兄送上了车,随后,我从贴身的衣服里拿出两张符箓,红色符箓上的金字已经微微发黑,就如同被大火炙烤过一样,幸好我用的是仲坤师兄给我找来的足金金箔磨成的金墨画的符,要是我自家用的那种,估计这会儿,符箓的火苗都冒起来了。
再看那张黄符,情况更加糟糕,四个角都已经卷曲了进来,并且整张黄纸被炙烤的一块黑一块黄,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完全碳化,手指轻轻一捻,一片灰色的纸灰直接飞了出去。
这时的老孙已经发动了车子,“快上车,身后,身后,来了!”老孙手指颤抖的指向我的身后
我当然知道身后的情况,因为恶臭腐朽的气息已经几近可闻,我回身甩出符箓,红黄两道符箓如同飞刀一般笔直向前飞射出去,刚好遇到蔓延过来的浓雾,几乎是碰撞的一瞬间,居然发出了“噼噼啪啪”的鞭炮爆炸的声音,然后瞬间两道符箓被两团绿色火焰包围,几乎两个呼吸的时间,符箓化为灰烬。
但是更加恐怖的是,两张化为灰烬的符箓从灰色迅速变成浓绿色粘稠状,如同两口浓痰般,落在地上,形成了两个墨绿色的污渍。
“老孙,符!”我迅速跳上车,关上车门。
老孙直接把脖子上的符袋扯断,连着符袋扔出车窗,然后一脚油门,汽车噌的一下蹿了出去。
“关窗,老孙,快关窗!”眼看着雾气的边缘几乎搭上车门,我嗓子直接喊到破音
老孙一脚油门几乎踩到底,汽车在雾气几乎搭上车门的瞬间脱离了雾气的范围,顺着土路飞奔前行。
我回头看了一眼车后窗,雾气并没有追上来,似乎青石路的边缘就是雾气能够活动的最大范围,随着车子不断的远离,雾气逐渐远去,我终于松了了一口气。
可是,问题别没结束,我们来时的土路是绕着福寿山的山壁边缘的小路,虽然路上并没有结冰,但是,老孙情急之下油门一踩到底的行为还是让我们付出了代价,就在一个U型转弯处,车子忽然失控,伴随着巨大的撞车声响起,车内的安全气囊迅速弹出,我的意识瞬间模糊,昏了过去。
再次清醒的时候,我看见的是天棚上的白色并且闻到了熟悉的医院消毒水味儿,我试着动了动,浑身上下虽然酸疼,但是并没有被纱布包裹或是骨折石膏的固定,除了脑门上明显有轻微的刺痛,其他并无异样。
我深呼吸了几次,确认内腑并无创伤,便坐起身来,四处打量。
老孙就在我右手边的病床上,不过和我相同,身上并没有大的创伤,只是头部同样缠着绷带,并且脖子的位置贴着大大的药棉,这时,正鼾声大作,睡得这个香啊。
我环顾四周,却没见到仲坤师兄的身影。
我看到病床旁放着我的随身物品,我按亮手机,凌晨两点,病房里只有我跟老孙两个人,仲坤师兄呢?
我穿上外衣,走出病房,我回头看了一眼,我们住的是402病房,我顺着指示牌找到值班护士站,窗口一个年轻的护士用手拄着头正在打瞌睡。
我也不想打扰你啊,护士小姐姐,可是我得知道仲坤师兄的下落,只能吵了你的瞌睡了。
我轻轻的敲了敲窗口,护士闻声醒来,
“您好,不好意思啊,我想问一下,402病房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护士虽然有点不耐烦我打扰了她的瞌睡,但是态度依旧职业,她翻了一下入院记录,
“402病房,车祸送来的,和你们一起的那位老先生现在在IcU,还没渡过危险期。”
我心里咯噔一下,忙问,“IcU在几楼,那位老先生是什么情况,我能去看看吗?”
“IcU在六层,这个时间你应该进不去,那位老先生.....”护士翻了一下登记表,”严重一氧化碳中毒,全身软组织轻微挫伤,您不用担心,这个情况应该明早就能脱离危险,转回普通病房的。“
我跟护士道了谢,转身往回走
果然是殃气,我只知道被殃气临身会大病一场,却并不知道落到身上的实际症状是什么,这么看来应该并不是很严重,但是,为什么走在最前的我没有被殃气打中,而是身后的仲坤师兄中招呢?
我回到病房,老孙已经醒了,半坐在病床上,他伤的并不重,但是毕竟年纪还是比我大了不少,再加上他身上的一堆问题,这时他的脸色也是煞白,见我进来,老孙忙问道,
”仲坤大师怎么样?“
”师兄还在IcU,不过护士说应该明天天亮就能转出来。“
老孙松了一口气,”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这时,病房门再次被推开,老孙的两个心腹伙计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不少水果。
我招呼二人坐下,转头问老孙,”咱们怎么回来的?“
老孙接过一个伙计递过来的苹果,咬了一口道,
”幸好我的车贵啊,那一下急刹车直接撞到一棵大树上了,整个车前脸都快撞没了,咱仨愣是没受什么伤,我醒过来之后赶紧联系了救援车,不过奇怪的是,救援车和救护车来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方向,咱们明明是往回走撞得车,可是刹车印却是相反的方向。“
我心里一动,不过并没打断老孙
”仲坤大师抬上急救车就开始吐,吐得都是绿汤啊,那股味儿啊,结果你猜怎么着,诊断是一氧化碳中毒,这倒是挺奇怪的。“
我自己动手剥了一个橘子,一瓣一瓣的塞到嘴里,看来又是同样的套路,事情是发生过的,但是在没亲身经历的人看上去,我们是向着里面行驶的时候出的事故,但是我们自己清楚的是,我们是往回行驶时出的事儿,不过这事儿还是别说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时老孙的伙计插话道,”对了,老板,您那车,送去4S店,别的倒是好办,该修车修车,但是四个轮胎也不知道是沾了什么地方的泥,轮胎怎么洗都洗不出来了,那股味儿,洗车的都受不了了。“
”扔了,扔了,换新的,实在不行,车直接不要了,反正有保险公司赔偿呢。“老孙没解释,他也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让他再去回忆里面的事儿,他也不想。
那个伙计答应一声,老孙继续说,”你们回去吧,这没什么事儿了,这点伤估计明天就能出院。“
两个伙计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我等两个伙计走了一会儿,起身反锁了病房门,”孙哥,看来这事非常棘手啊,下一步.....“
老孙沉吟半晌,”下一步我也没什么头绪啊,只能等仲坤大师脱离危险之后,咱们再从长计议吧。不过话说回来,老弟你这灵符可以啊,这可是正经东西。“
我苦笑一声,”可别骂我了,这几张符除了着了把火之外,什么作用都没起到,我还是小看了这事儿,“
”不不不,就凭你这符能够预警危险这个事儿,就比那些动辄一张卖到8888的废纸强千万倍,不行,我得赶紧联系那几个交了定金的老板,之前的价肯定是不行啦。“
说完,老孙也不在乎手上还挂着吊针,拿起手机,开始挨个打起了电话。
不愧是商人,要不人家赚钱呢。我看了一眼手机,五点半,还能睡一会儿,希望一睁眼就能看到仲坤师兄平安无事躺在旁边吧,我看了看空着的第三张病床。
结果,我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老孙住的病房当然是VVVIp级别了,所以并不会有其他的病人住进来,我揉了揉眼睛,旁边病床的老孙居然还在打着电话,谈着买卖,七八个小时过去了,他这是预售出去多少啊。
我跟他摆手示意,他放下电话,”仲坤师兄呢?怎么还没出来?“
”哦,上午医生来过一次,说中午就能转出来,哎?都两点了,怎么还没出来?”
这事儿不对,我赶忙下了床,打算再去护士站问一声,这时病房外嘈杂的声音传来,病房门被推开,仲坤师兄紧闭双目躺在移动病床上,口鼻位置扣着呼吸机被护士推了进来。
我心里一种不好的预感忽然袭来,老孙赶忙站起身来,跟医生询问了情况。
“病人的情况并不乐观,虽然脱离里生命危险,但是一氧化碳中毒伤到了大脑,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暂时还不确定,多观察一下吧。”说完,医生又简单询问了我和老孙的恢复情况,转身离开。
我坐在仲坤师兄病床的旁边,这时的师兄双目紧闭,眉头紧锁,面色虽然有所缓和,但是依旧白的渗人,我叫屋里只剩下我和老孙,便直接伸手按住仲坤师兄的脉门。
脉搏微弱,但是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我同时用另一只手指掐住仲坤师兄右手无名指,一阵急促的跳动直接把我的手指弹开。
有东西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