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把手机模式调成免提,电话那边的郑警官语气有点奇怪,
”这个结果,有点奇怪啊,你明天有空来趟局里的尸检中心。白大师要是方便的话,也请他一起来一趟。”
仲坤开口道,“警官,我在,能说说奇怪在哪么?”
电话那头的郑警官马上语气尊重了几分,“大师,麻烦您明天一起来一趟,我们局长特别关注这个案子,可是,这个案子,确实是....有点奇怪。”
我听出有些事情不方便在电话里说,于是拉了拉仲坤,仲坤会意,
“好吧,明日午间,我等登门造访。”
我挂断电话,沉吟片刻问道,
“师兄,你觉得这件事.....”
仲坤点点头,“既来之,则安之,而且,我觉得冥冥中,似有安排,明天咱们就一起去一趟。”
一夜无话,
第二天,午饭之后,我们一行三人驱车来到公安局的尸检中心。
一个月之内,这是第二次来了,上次还是胖子的老舅意外去世的时候。
我给郑警官打了电话通知我们已经到达,没过两分钟,郑警官从大楼里快步走了出来,
“白大师,张老弟,孙总,请进请进。”郑警官今天异常的客气
仲坤没说话,我接过话茬,“警官,报告上面怎么说?”
郑警官掏出手绢擦了擦汗,虽然我清晰的观察到他并没出汗,但是从心理学上讲,人在遇到无法解释又非常棘手并且责任还压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做一个自己经常做的动作,目的是缓解压力,这个现象在警察、医生、律师等职业上非常常见。
郑警官犹豫了半天,边带着我们往会客室走,边磕磕巴巴的说道,
“这事儿得从那天晚上开始说起。”
原来那天晚上郑警官带着一众警员冲进地下太平间,首先就看到了横在地下的烧纸老头的尸体,在确认了人已经死了之后,便当机立断立刻把尸体带回尸检中心,毕竟涉及到的事件恶劣程度也是前所未有的——盗墓!烹尸!
尸体运到公安局的尸检中心已经是早上六点半了,尸检科的同事还没来上班,郑警官迅速填好紧急尸检要求的报告单递了进去,这样上班的同事就能第一顺位进行工作。
这几天连续出外勤也是给郑警官累的够呛,在附近随便找了个早餐店坐下之后,点了一碗豆腐脑和三根油条之后,坐在阳光照射下的门口位置,郑警官长长的呼出来一口气,四十几岁的年纪从事了二十来年的警察工作,各种奇怪的案子也是遇见了不少,他并没像很多刚刚踏入警察这个职业的小年轻一样,对所有遇到的事情都坚持一个看法,毕竟经手的案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那些明显带有灵异情况的悬案更是比比皆是。所以,郑警官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内心早就不是一个无神论者了,甚至每次出任务的时候,贴身都会带着老婆给他在寺庙求的护身符,当然,是贴身带着,并且除了他自己之外,别人是不知道的。
这顿早餐郑警官吃的很慢,或许慢慢的吃着油条的这段时间,对他来说是难得的放松时刻,不过放松的时间总是美好并且短暂的,手机响了。
郑警官接起电话,对面是尸检中心的法医同事,
“老郑,你过来一趟,早上送来的尸体已经出结果了,恩......有些事情需要你确认一下,毕竟你是出第一现场的。”
郑警官听出同事声音中的疑惑,答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吃下了最后一口油条喝干了最后一口豆腐脑,心满意足的付了账,走出早餐店,快步奔向尸检中心。
十分钟之后,望着那份特殊的尸检报告,郑警官又一次陷入了警察职业生涯的批评与自我批评之中,我是谁?我在哪?我是不是在做梦?
报告上显示的各项检查都没什么大问题,但是,所有的结果都显示,这个,不,应该是这具尸体并不是刚死的,而是,已经死了很久了。
法医同事翻着报告,眉头皱的跟一团钢丝球拧在一起似的,“老郑,你确定这个尸体是刚刚死的?”
“我当然确定,几天之前这个嫌犯还试图袭击一个同村的农民,我们当时十几个同事都没逮住他,让他给跑了。”郑警官憋了半天也没敢说老头能把一百斤的石头扔上三楼的事儿。
“那你跟我来。”法医转身就奔着停尸房走去
到了尸检中心的停尸房,法医打开停尸间的门,正中间的床上停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法医并没有立刻掀开白布,而是指着尸体道,
“今天早上只有一具尸体送进来,就是你送过来的对吧。”
郑警官点了点头,
“你在登记表上写的是经过火焰灼烧和高处坠落伤,应该没错吧。”法医拿起了旁边的登记表又再次确认
“到底是怎么了?”郑警官明显急了
法医点了点头,走上前去掀开白布,指着尸体道,
“这具尸体表面确实有灼烧过的迹象,头发也有烧焦的,这个没有问题,但是....”
郑警官这才仔细看向尸体,
“但是,火焰灼烧并没有在他的皮肤上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害,因为,他身体几乎没有什么体液存在。”
郑警官看到的尸体,皮肤青灰色,并且像晒干很久的腊肉欧一样,皮肤回缩成橘皮状,脸部有些烧焦的位置露出了里面一条条的肌肉,这肌肉呈深棕色,看上去硬硬的,如同腊肉一般。
法医继续说,“这具尸体,据我看,起码已经死了有一年以上的时间了,而且,保存环境还是类似于沙漠一样干燥通风无阳光照射的,才能得到这样风干的一具干尸。”
这时,郑警官明显感觉到,停尸房的风,有点冷,让他不由自主的哆嗦了起来。
法医还特意指了指尸体的头部,“这个位置的火焰灼烧确实是二十四小时之内发生的,并且死尸运过来时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是刚刚被灼烧过,但是,这个尸体绝对不可能是昨天刚死的。”
郑警官的脑子飞速旋转,排除了这一会儿尸体被掉包的可能,排除了现在在做梦的可能,剩下只有一种可能——见鬼了。
“详细的报告我一会儿会给你打印一份,哦,对了,还有一个问题。”法医给尸体盖好白布
郑警官已经慢慢的倒退到门口,这地方他是真心一分钟都多待不了
”什么问题?“
”我还顺手解剖了一下尸体,发现,这具尸体的五脏都有不同程度的纤维化,似乎是生前得过什么病,我已经把部分内脏切片拿去病理科化验,应该....你着急嘛?”
“也不急。”
“哦,那不急的话,就二十四小时之后出结果。”
郑警官没等法医说完,打开停尸间的门,一溜烟跑了,远远的听见法医的最后一句话
“你要是急就给病理科的老徐买包芙蓉王.....”
我们三个坐在郑警官对面,听郑警官说完昨天的尸检结果,一同陷入了沉寂
我主动打破尴尬,“那,郑警官,我们能帮啥忙啊?”
郑警官又一次拿出手绢擦了擦没汗脑门,“我也知道这件事匪夷所思,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我这没法结案。”
是啊,一个死了起码一年的老腊肉,盗了一堆的墓,还把尸体的头割下来用高压锅炖汤喝,这要是写进结案报告里,结果可想而知。
我想了想说,“警官,我有一个问题,那间停尸间你们有没有好好搜查过,比如.....”
郑警官抬头看向我,我接着说道,
“比如,有没有后门或者暗格什么的,我虽然下去看了但是,当时灯光昏暗,而且当时那个老头追我出来的时候,我也没多注意其他的地方。”
郑警官想了想,重又垂头丧气起来,“昨天我又带队去搜了一次,能够确定的是,那个半地下的停尸房已经停用了,而且只有那一个入口,并没有后门。”
半天没说话的老孙忽然道,“既然是停尸间,应该就有风冷系统,排风通道我建议你去查一查。”
郑警官眼前一亮,两手一拍,”这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这就带人过去。“
我接着说,”是啊,如果是掉包的话,肯定会留下线索的。“
不到万不得已,任何哪个警察都不想把一个案件推进玄学的范畴或者把案件直接变成悬案,这是警员职业生涯中的遗憾。
这时,仲坤张口问道,”警官,我有一个问题。“
”您说,白大师。“
仲坤顿了顿,”您刚刚说的那具尸体,五脏的纤维化化验的切片病理....“
郑警官”哦!“了一声,”您不说我都忘了,我现在让检验科送过来。“
五分钟之后,检验科的病理检验报告送到了,负责送报告的化验员的讲解却直接让我、仲坤、老孙三人的心情瞬间跌进谷底。
五脏切片显示,心肝脾肺肾的纤维化非常严重,几乎到了85%的程度,并且,肺部还检测到金属含量超标,超标的金属成分为金元素。
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一下,偷眼看向老孙,老孙这时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桌面,一言不发。
我连忙岔开话题,”我们都不是学医的,我能问一下您这个说明什么嘛?“
负责化验的警官想了想,”癌症晚期扩散是会形成器官纤维化的,至于肺部重金属超标这个,理论上是不成立的,毕竟金元素属于重金属,人活着的情况,很难想象是什么原因造成肺部金元素超标。“
我向警官道了谢,并没有多说什么。
仲坤轻咳了一声,”警官,我想我们暂时也不能提供什么帮助,这就先告辞了。“
确实,找仲坤的原因也是给这个案子变成悬案做个兜底背书,现在有了新的方向,肯定是尽量查清结案。
郑警官站起身来,”多谢白大师,多谢白大师。“
于是我们三人辞别郑警官,离开尸检中心。
一路上,老孙始终一言不发,默默的一口一口抽着雪茄。
我心里腹诽,世界真的是很小,并且不同地方出来的幺蛾子居然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我打破沉寂,”师兄,这事你怎么看?“
”我不确定,所知的线索太少了。“
老孙干笑了两声,”这不是很明显嘛,跟我的问题异曲同工,我估计啊,再过几年我也是这么个下场。“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其实我们三人心里想的应该差不多,烧纸老头应该也和那个诅咒有关,并且不知道还经历了什么,把自己变成半人半鬼的状态,必须害人续命。
想到未来的某一天,老孙可能也会变成一样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我们三人虽然都没有点破,但是气氛几乎已经降到了冰点。
老孙打了个哈哈,”没事儿,万一真有那天,放心,我肯定先自我了断,刨坟掘墓那事儿我肯定干不出来。“
仲坤并没回头,”老孙,我觉得,你不需要焦虑,第一,你的情况还没有到那么严重的地步,第二,我觉得,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我们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我随声附和,”是啊,今儿出门我卜了一卦,先凶后吉,我觉着,没事儿。“
老孙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我们也没继续劝老孙,毕竟这件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并未感同身受,我们就没有立场劝他大度。
当晚,本来老孙要出去喝酒,被我跟仲坤拦下了,这个时候,还是要尽量的保持冷静,毕竟,事情还没到是不可解的地步。
于是,在我家,我们三人摆了满满一大桌的菜,老孙直接搬了一箱十二瓶的白酒,也不劝我俩,自己一口一口的喝着。
眼看着老孙脚边已经放了三个空酒瓶,我心里也是堵的像是灌了铅一样,我自己走到阳台,打开窗子,任由窗外的寒风吹进屋内。
吹了一会儿,我的脑子清醒了一些,正想回到屋里再想办法劝劝老孙,忽然,窗外的一点亮光吸引了我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