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家待你如何?”鹿云松沉默良久,问他。
笑意敛去后,虞溪晚那张脸如同一尊冰冷的玉雕,他用一种复杂的,怜悯的,可悲的目光看着远处,“若非我命大,如今每个冬季都是我的忌日。”
“我的母亲只是一个妾室,却屡屡得到父亲的宠爱,大夫人忌惮她,却又拿她没办法,便将气撒在我身上,小时候,连府中倒夜香的小厮也能辱骂我,欺负我。”
“有一个场景,我始终记得,我被小厮推进池塘中,里面的水非常冷,我拼命的扑腾,呼救,却没有一个人理我,就在这时,大夫人和虞知节经过,他们的眼神高高在上且冷漠,像是在看畜生一样。”
“扳倒虞知节固然简单,但我要的,是整个虞家,你能明白么?”
鹿云松脸色难看的吓人,鹿家少有争斗,即便是有,也是小打小闹,就算是内斗不断的陈家,也不至于如此对待一个稚子。
难怪虞溪晚身体如此瘦弱,这些人当真是该死。
“你放心,我会帮你。”鹿云松抬手握着虞溪晚的手,承诺道:“他们欠你的,我帮你拿回来。”
鹿云松的手总是很热,就像是冬季冰天雪地里的一个暖炉,让虞溪晚常常恍惚,忘了自己的初衷,想要不顾一切的沉沦。
但陈疴往事总是在关键时刻将他唤醒,让他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权势、财力尽有之人唯缺情爱,旦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与之相反,万事尽无之人,可借情爱换取无尽权势与财力。
虞溪晚不求权势,不求财力,只求早日走出长安这座吞噬人心的牢笼。
他叹了口气:“鹿家帮忙,胜算会更大一些,但我不想牵扯到你,你只需要帮我在这段时间掣肘住虞知节就好,后面的事情,我可以自己解决。”
鹿云松道:“对付虞家不容易,你确定不要我帮忙?”
虞溪晚听见这话,抬起眸子看着鹿云松,而后勾唇一笑:“你放心吧,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你帮我拖住虞知节,不出十日,虞家必定易主。”
虽然虞溪晚有信心,鹿云松还是不太放心,道:“我有私兵,可以绕过鹿家帮你。”
“真的不用。”虞溪晚稍稍弯腰,凑近鹿云松,压低声音道:“其实我也有私兵,对付虞家,绰绰有余。”
鹿云松微微挑眉,有些惊讶,又很快明了,虞溪晚的处境,私自养兵,再正常不过的事。
“那行,就按你说的来,不过日后要是有什么麻烦,一定要告诉我。”
虞溪晚点头,答应的十分痛快。
游船路程已经过半,岸边烟花齐放,照亮了整个天空,他抬起头,眸中映照各色烟火。
对面的鹿云松只抬头看了一眼,便回眸看向虞溪晚。
他看他,他看景。
情由前人起,再由后人落。
兜兜转转,难进人心。
烟火寂灭,游船已到尽头,虞溪晚和鹿云松并行着走下船,他抬眸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长安大街,问身旁的人:“回去还是再逛逛?”
清明节将近,长安大街上冒出了很多商贩,稀奇玩意儿多了很多。
鹿云松反问他:“你想回去还是再逛逛?”
虞溪晚啧了一声,不说话,抬步就朝着人群而去,用实际行动回答他。鹿云松几步跟上,走在他身侧。
他们没有过多的交谈,就很寻常的逛街,这里瞧瞧,那里看看,虞溪晚有看上的东西,鹿云松就付银子将其买下。
吃了糖糕,放了河灯,猜了灯谜,约莫子时,鹿云松找来马车送虞溪晚回太府寺,快到之时,他忽然开口道:“这段时间我会有些忙,你要是有事直接派人来大理寺找我。”
虞溪晚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没有推辞,应了一声好。
鹿云松看着他,叹了口气。
虞溪晚的思绪太过跳脱,该聪明的时候又显得憨笨,让人患得患失。
“叹什么气?”虞溪晚不解。
鹿云松定定的看着虞溪晚:“没事也可以来找我。”
虞溪晚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轻声笑了一下,在鹿云松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倏地凑近,将人逼到车壁上,“想让我找你?”
鹿云松的背脊和后脑勺都砸在车壁上,鼻腔里发出低低的一声闷哼,但他全然不觉,直勾勾的看着虞溪晚那双潋滟多情的眸子,以及那双一开一合的漂亮唇瓣。
他的手指不自觉一点点收紧,喉结滚了滚。
虞溪晚还在问他:“怎么不说话?不是想见我的意思?”
鹿云松感觉自己要腻死在虞溪晚偶尔施舍的亲昵里面了,他咽了口水,哑声说:“想见你,想每天都跟你在一起。”
“没看出来,我们少卿还是个粘人的性格。”虞溪晚眉眼一弯,声音清亮带着些专属于他的灵动。
鹿云松没有说话,眼梢潋着薄红,呼吸变得沉重。
虞溪晚觉得奇怪,抬眸看他,视线相撞的那一刻,心如擂鼓,他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眼睛慌张的四处乱瞟,想要退开,却被鹿云松一把按住。肌肤相触之处,惊起一阵燥热,瞬间通达全身,耳廓都跟着红了。
“阿晚。”鹿云松低声唤他。
虞溪晚垂下眼睛,不敢回视。
鹿云松却不如他的意,修长的手指抬起他的下巴,声音又轻又哑:“阿晚,看着我。”
虞溪晚像是受到了蛊惑,不受控制的抬眸,便撞进那双氤氲缱绻的深色黑眸中。
莫名的,他感到一丝侵略和危险,心跳却奇异的加速。
时间似乎放慢了速度。
那张熟悉的俊俏的脸渐渐靠近,男人的吻细碎落下,虞溪晚的心轻轻颤了一下,缓缓闭上了眼睛,温柔的吻渐渐转为唇齿间的交缠。
他们悄声低语,凤眸浸水,欲求欲予。
滚烫的,粗莽的,双山水眸,拨云散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