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两道黑影在稀疏的月光映照下,越来越近,他们步伐矫健,每一次落脚都轻盈无声。
在他们又一次纵身跃过一块突兀的山石时,不经意间踩落了几颗碎石,发出轻微的声响。
火堆旁的小个子侍卫,原本正半眯着眼打盹,但这细微的动静却让他猛然惊醒。
他瞪大了眼睛,紧盯着黑影移动的方向。
“谁?滚出来!”小个子侍卫一声断喝,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瞬间惊动了其他守夜的侍卫。
他们纷纷从各处跃起,手执兵器,警惕地环顾四周。
同时,这声喝令也惊动了在睡梦中仍保持着警惕,睁着一只眼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的马车里的大人。
侍卫们更是纷纷抽出腰间的刀剑,身形一挺,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炬,循着声音望过去。
又一阵冷风吹过,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意,不过这一次,冷风中还夹杂着一阵奇异的香气。
那香气虽幽淡,却无孔不入,莫名地让人心神一凛。
闻到香气时,侍卫首领心感不妙,大喝一声:“不好,有毒!大家闭气凝神,注意防护,千万别让毒气侵入体内!”
山谷里,侍卫们站的位置恰好在下风口,那毒气如同狡猾的毒蛇一般,顺着风势悄悄蔓延。
有几个站得离黑影最近的侍卫,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已坚持不住。
他们脸色苍白,身形摇晃,踉跄了几步,最终软倒在地,不省人事。
稍顷,黑暗中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娇媚笑声,笑声清脆悦耳,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得意:“可惜,发现得迟了呢!”
声音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惋惜,好似声音的主人真的在替他们感到遗憾。
但若仔细聆听,又偏能察觉到她话语中那股难以掩饰的得意劲,若是她能再掩藏住一些,或许还真能骗过所有人。
侍卫首领眼见着身旁的属下,如同被秋风扫落的枯叶,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他们圆睁着一双双怒火中烧的眼睛,似乎要将心中无尽的不甘与愤恨,全部刻印在对面的黑影身上。
这些侍卫,平日里何曾受过此等屈辱。
若真是在拳脚兵刃上堂堂正正地打不过对方,那也就罢了,可眼下这情形,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如今,他们连对方的面都没见着,就莫名其妙地着了道,败得实在是太过窝囊了些。
这让他们怎么能服气!
随着笑声,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如同幽灵般悄然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那高一些的身影,正是臭名昭着的毒枭,而紧跟在她身旁那道矮小的身形,则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鬼婴。
个子高挑的毒枭,亭亭玉立地站在只到她胸口的鬼婴身旁,而鬼婴顶着那张枯树皮似的老脸,这样的组合,怎么看都让人觉得诡异至极。
毒枭看着对面原本威风凛凛的侍卫,在她的毒粉下一个个如割麦般倒下,心中得意非凡,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但她心底终究还是有所顾忌,不敢真的与官场中权势滔天的人直接对上,毕竟这江湖再大,也大不过朝堂之上的那片天。
何况,眼前这些侍卫们个个精气内敛,步伐沉稳,一看便是训练有素,想必他们主人的身份定也非同小可,绝不会比身为左都御史的林如海低。
林如海官居二品,位高权重,却还对那两人一个比一个恭敬,这不禁让人揣测,他身旁那两人的身份,定是非富即贵,或许是哪位皇亲贵胄,也说不定。
真要是惹怒了他们,除非他们能将眼前这些人全部杀人灭口,永绝后患,否则,事后的报复,绝不是他们这些江湖人能够承受的。
毒枭一双秋水美目盈盈闪烁,紧紧盯着左边第二辆马车上的男子,眼神仿佛能勾人心魄。
她声音娇媚入骨,如丝如缕地飘入众人耳中:“林大人,听闻贵府上有幸制得一味奇药,是真是假?可别是有命制,没命保。这江湖险恶,人心难测,若真是有此等至宝,怕是会引来无数觊觎之徒。林大人虽位高权重,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万一哪天这奇药被有心之人夺去,或是贵府因此遭遇不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林如海被毒枭这明晃晃的威逼利诱气得险些气炸了肺,只觉得嗓子眼儿里像是被堵了一团乱麻,憋得他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只能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毒枭。
毒枭见林如海半晌不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还以为他被自己这番话给吓住了,心中越发不屑。
这些当官的,平日里威风凛凛,可一到关键时刻,最是惜命怕死。
一听到点儿风声,就吓得京城都不敢待了,跟丧家之犬似的,着急忙慌地逃了出来,还以为自己能躲得过呢。
殊不知,在外面更方便动手。
毒枭心中鄙夷,言语中难免带出了几分:“林大人,你手中的奇药,当真有传言中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奇功效?哼,我看不过是有些人夸大其词罢了。不如,林大人,你考虑考虑,与我做个交易如何?我这人,向来是言出必行,只要你肯合作,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林如海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愤怒。
他左手拇指用力掐按右手虎口,几乎要掐出血印来,才勉强抑制住胸口翻涌而出的怒意,怒极反笑,声音冷冽如寒冰:“哦!什么交易?林某倒想听听,毒枭能给出什么让人心动的条件。”
毒枭嫣然一笑,眼中狡黠一闪而过:“素闻林大人为人大方,从不吝啬。今日,我便斗胆向林大人讨个赏,不若将那奇药拿出十颗来,我与鬼婴当场试试药效。如若这药丸真如传言那般,能活死人、肉白骨,神奇无比,只要这药到了我手中,我保证,立刻解去你们所有人的化功之毒。”
她娇笑着,声音里充满了诱惑:“而且,我还会保得林大人府上上下无虞,日后若有任何麻烦,只需一句话,我毒枭必定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怎么样?这笔买卖,对林大人来说,可谓是划算至极。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救下这里这么多人性命,这救命之恩,可是天大的恩情。想必林大人日后,定会仕途坦荡,前程似锦。不知林大人意下如何?可愿与我做成这笔交易?”
听听,毒枭这说得都是什么话!
简直是无稽之谈,荒谬至极!
林如海心中怒火中烧,几乎要被她的厚颜无耻给气笑了。
他强忍着怒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当他是三岁小儿不成,如此好糊弄。
这些人根本不明内情,还误以为那奇药是他林如海所制。
这毒枭更是心怀叵测,不怀好意,言语之间巧舌如簧,偷梁换柱,将救不救人这个沉重的担子,悄然转嫁到了他的身上。
话语里满是陷阱,让人防不胜防。
若他林如海拿出药丸,那便如了毒枭和鬼婴的愿;若不拿,那他便成了吝啬之人,见死不救。
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这些人首当其冲要怪的,必定是见死不救的自己。
他们会把所有的怨气和责任都推到他身上,仿佛他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毕竟,目前,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是吗?
林如海面色一冷,刚要开口,他身边的权景瑶已先一步有了动静。
权景瑶身形轻盈,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地,眼神中闪烁着不屑的光芒,嗤笑一声,朗声道:“你就是那个所谓的毒枭?也不怎么样嘛,想空手套白狼,还在这里大言不惭!你凭什么认为,区区化功散,就能拿捏住我们所有人?”
毒枭一瞬间大惊失色,脸色变得惨白,抖嗦着手指,伸手指着权景瑶,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怎么……没中化功散?这,这怎么可能?”
她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仿佛见到了鬼一般,一个劲地摇头:“我的化功散百试百灵,这么多年来,无往不利,从未有过失手,这绝对不可能!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权景瑶冷笑一声,眼神中满是讥讽:“世事千变,总有意外的时候,你以为你的化功散能掌控一切?哼,异想天开!”
她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斜睨对面的二人,“现在,倒是你们,该好好想想,如何脱身?”
毒枭闻言,却并未再显出惊慌之色,她名满江湖这么多年,靠的可不仅仅是毒术。
毒枭稍一思忖,忽然眼睛大亮,“你身为左都御史夫人,定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服了那奇药,以致百毒不浸,我这化功散才对你无效?”
权景瑶闻言,不置可否,只是冷声道:“你与其在这里想这么多有的没的,不若乖乖束手就擒,免得待会儿受罪!”
毒枭见权景瑶沉默不语,似是默认了自己的猜测,心中对那神秘奇药的渴望,如同野火燎原般,又加深了几分。
她眼中闪过一抹贪婪,暗自思量着如何才能得到那奇药。
而一旁的鬼婴,听闻奇药能克制毒枭的毒,心中蠢蠢欲动,对夺药的渴望,也更迫切了。
若这奇药真能使人百毒不浸,那他以后岂止是能恢复成正常人,更是能彻底摆脱毒枭这老毒物的辖制,从此天高任鸟飞!
鬼婴心中暗自盘算着,眼珠子咕噜噜乱转,在五辆马车上一一扫过,最终视线牢牢盯在了最中间那辆最为豪华的马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