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
张旭高兴的大步朝府里跑,一边跑一边冲廊下的人挥手,“得救啦!太子归来,殿下得救啦!”
向云看着眉飞色舞奔向自己的书生,衣袍当风的样子,正欲提脚,就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低头一看,一边腿上挂着四皇子萧承璋,一边腿上挂着五皇子萧承璟,两个小崽子眼巴巴抬头望着他。不远处,还趴着一头狼王,时不时懒懒的伸出舌头梳理一下毛发。
向云:……&%*。
张旭“噗嗤”一声没忍住笑出声儿来。
向云黑脸,认命的一只手抱起一个,才得以迈开步子。
张旭眉开眼笑道,“两位小殿下可以放心了,这便同去门口迎接公主回府吧。”
原来,两位皇子被皇后送出宫后,不知怎的得知了公主和皇后要被处斩的消息,知道向云受托要连夜送他俩前往北境,死活不肯走。一人抱着向云一条大腿,三人愣是磨了一夜,哦,旁边还有头眼冒绿光的狼王。
看着现下行动自如的双腿,向云心中老泪纵横,身不由己的滋味真不好受。
狼王倒很是灵性,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他们的话,起身打了个呵欠,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大概是去找吃的了。
狼王甩了甩头,几步跃出公主府院墙:好烦的小鬼,昨日抱着它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叫它去看那个两脚兽,看在平日没少吃他鸡的份上,本大王也就勉为其难去看看。
(高冷~)
薛贵妃在金銮殿等候文武百官的朝贺,等来的却是太子率领龙武军直捣皇城。
眼看着原本把持皇宫的薛家军队,在拼杀中节节败退,大势已去,不少军士在太子一声“缴械不杀”中放下了手中兵器。
薛贵妃一手抓着穿太子常服的萧承锐,一手提着刀带着他四处逃窜,尤作困兽之斗,不甘、怨愤在此刻通通涌上心头,就差那么一步,当年是,如今也是!凭什么?究竟凭什么?!
“成王呢?成王的援军呢?他明明说了会助本宫一臂之力的啊……”薛贵妃冲到缴械跪地的薛家军士身旁,不断推搡摇晃他们,形如疯妇,“你说啊!成王到底去哪了?!”
在场之人无人答她的话,眼见萧承昭在朝这边逼近,她又回身想去拉自己的儿子,就见萧承锐手里握着她刚刚扔在地上的长刀,刀口正对向她。
“锐儿?你干什么?我是你的母妃!”薛贵妃难以置信的大喊。
“不,你不是!你早就不是了!”从我看见你跟那个男人纠缠的那天起,你就不是了,但这话萧承锐也只能咽在肚里,“我是父皇的儿子!”
“锐儿,连你也要离开母妃了吗?”薛贵妃试图向自己儿子靠近。
萧承锐却不断后退,明明是亲母子却要刀兵相向,持刀之人被赤手空拳之人步步紧逼,这场面当真叫人唏嘘。
“锐儿,快到母妃身边来啊……”
“你别过来!”萧承锐闭眼胡乱挥舞着刀子。
薛贵妃不依不饶,一把抱住自己儿子,萧承锐手中的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而后在众人猝不及防中,薛贵妃捡起长刀自刎于庭前,温热的鲜血溅了萧承锐一脸。
“在这皇宫里,无能之人不必活着。”
薛贵妃刚刚在他耳边的低语,久久回荡在萧承锐耳边,他的母妃就倒在他面前,用这样的方式给他上了最后一课,鲜红的血液在汉白玉高阶上蜿蜒流淌,红与白交织。
景和十七年,三月十六。
曾经宠冠后宫的贵妃薛氏自刎于金銮殿庭前,薛氏一族因为谋逆,尽数下狱问斩,株连九族。
自此,背靠薛太后和薛贵妃裙带关系,盛极一时的薛氏湮灭在大邕的历史长河里。
萧月卿回了公主府,看过四五皇子,嘱咐宫人内侍好好照料,又叫来张旭问过府里和铺子上的一应事宜,交代一番才回了云光阁。
倚梅画竹伺候公主沐浴更衣,一切看起来都同往常一般别无二致。
直到厨下奉了晚膳过来,现下后厨的人许多是从前长月殿小厨房带出宫来的,一向尽心,想着公主殿下这几日定是劳碌吃的不好,都尽量挑了好的奉上来。
倚梅指挥着一干人等布膳,玉带虾仁、醋溜藕丁、芋儿煨白菜,萧月卿脸色在看到那盘八珍豆腐时便有些不好,待小宫女再端出一盘浓油赤酱的烧方时,只觉胃里翻江倒海,再也忍不住跑到门外,在廊下扶着廊柱干呕起来。
倚梅画竹等人都吓坏了,匆忙跑到公主殿下身边扶住她,拍背的、拿帕子的、端茶递水漱口的,桌上的菜也赶紧叫人撤了下去,倚梅又命人去传太医。
“不用了,没什么大事。”萧月卿一脸虚汗的摆手。
无他,刚看见那豆腐和方烧,就叫她忍不住想起宫里动乱时死去的那些人,被火铳打穿的躯体,烧焦的皮肉味道,四处血肉横飞,流淌出来的红白之物。
画竹似乎也明白过来些什么,“那奴婢扶殿下进去歇息吧,殿下先睡一会儿。”
萧月卿伸手握住画竹的手,画竹只觉得殿下的手好凉,手心里也全是滑腻的冷汗。
倚梅叫人灌了汤婆子来,同画竹一起给殿下压好被角,放下床帐,去外间守着。
不多时,崔阑来了。
经过这许多时日,倚梅和画竹也渐渐看明白了一些事,二人自觉退下,由着崔阑进了公主寝殿。
瞧着公主殿下似是在睡梦中也不安稳,时而蹙眉,时而握拳,崔阑拧了热毛巾给她轻轻擦脸擦手。
萧月卿原本睡的就不沉,慢慢睁眼醒了过来。见床边是崔阑,从被褥里坐起来,整个人扑进他怀里。
崔阑被公主扑过来的力道,撞的闷哼一声。
萧月卿紧紧箍住他的腰身,鼻尖儿在他身上四处嗅,果然有股药味,“你受伤了?”
崔阑笑笑,“微臣没事,快到盛京时才受的伤,倒是殿下,怎的没用一口饭食?”
萧月卿自动忽略了后头那个问题,扯着崔阑衣襟道,“我看看。”
崔阑握住那作乱的温凉小手,无奈叹气,“微臣真的没事。”
最后还是拗不过公主殿下,给她看了,是刀伤,前胸后背各一道,后头那道还挺深。
看着红了眼眶的殿下,崔阑只觉一颗心都要化了,捧着她的脸道,“都说了没事了,嗯?”
萧月卿不说话,两人抱在一处,萧月卿头埋在崔阑颈窝边,半晌才道,“崔阑,谢谢你。”
崔阑没说话,只一下一下轻拍着公主殿下单薄的背,像哄小孩儿一样。没一会儿,公主就睡熟了,崔阑小心的将她放平在床上,掖好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