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幼安心中一阵哀伤,她轻拭眼角,想起什么,问道:“所以,那次兴山的山洞里,和忠远伯在一起的那个女子就是姐姐?”
“不错。”姜幼贞一阵感慨,“我虽为官宦女子,但出嫁后离京多年,也没什么人记得我了,刚好方便我在京中掩藏身份。我听从庆王的安排,一直以琴师的身份接近权贵,从他们那里套取信息,暗中布线。”
“朝堂上有不少庆王潜在的党羽,忠远伯便是其一,他协助庆王在京中藏匿大量兵器,就是为了在万寿节时,庆王进京,发动宫变。可是没想到献王在暗中制造疫病,致使皇上取消了万寿节,打乱了我们的计划,如今只有静观其变,另寻时机。”
姜幼安听后,不禁感叹:“原来那时我就见过姐姐了,怪不得我觉得声音很熟悉呢。”
姜幼贞淡笑,“其实在那之后,我们还见过一次。当时你被李正甫强行带去了献王府,可还记得有人突然出现,助你脱身?”
姜幼安恍然大悟,“那日为我指路的……婉音娘子就是姐姐?”
姜幼贞点点头,“李正甫此人痴迷音律,我正是借此得以接近他,李正甫其人心黑手毒,无恶不作,那日我得知你被他掳去,恨不得杀了他,却也只能按下满腔怒火,好歹给他用了点药,害他脸上化脓长疮,病倒在床上,让他吃了些苦头。”
姜幼安轻轻靠在姜幼贞的肩头,喃喃道:“原来姐姐一直都在暗中守护我。”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自是希望你好的。原本以为你会嫁给苏明修,随他远走京城,此后一生安稳,我也就放心了,却没想到又出了变故。”姜幼贞叹气,轻声问:“你和那陆玄衡……”
姜幼安沉默一会儿,摇了摇头。
姜幼贞也就不再多问,“只是那会儿情急,没能把孩子也带走。若是你想,姐姐再想想法子,把孩子带出来。”
姜幼安却说不必,“姐姐对我的考量,正是我对梅初的。梅初到底是陆家的血脉,她留在陆玄衡身边,留在陆家,日后定会衣食无忧,跟着我反而不好。”
姜幼安牵住姜幼贞的手,目光沉稳地看着她,“为父报仇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不会让姐姐一人去冒险,自己独善其身的。献王府上下,都是一窝蛇蝎,害我姜家,害无辜百姓甚多,他们这些自以为掌握大权,便凌驾于一切的人,怎么配成为一国之主?姐姐,我要和你一起,替姜家报仇,势必要让献王血债血偿!”
……
今日是姜幼安的头七,棺材停灵在陆府,但没有开设灵堂请人来吊唁。
只有陆玄衡一个人跪坐在那里,怀里抱着姜幼安的牌位,不停地往火盆里添纸钱。
火焰飞舞,火舌舔舐着他的手指,他却全然不觉,火光映入眼眸也变成一片死灰。
修竹进来,蹲下来同他低声说:“公子,之前一同死在火中的还有三个丫鬟,也是今日发丧下葬,她们的家人说给的丧葬费太少,这会儿在门房上吵着要钱。”
那场火分明起得蹊跷,奈何官府不作为,陆玄衡不欲硬碰硬,隐忍不发,可其他人也不是傻子,既然要不到真相,就借此向陆家多讨要些银两。
好端端的人死了,想多要些钱也没什么不对的。
陆玄衡淡淡地说:“各自再补给他们一百两白银,再来闹,就让他们直接去官府。”
修竹应是,正要走,陆玄衡又叫住他。
“等等,死了三个丫鬟,都是谁?”
修竹回忆道:“两个家生子,一个叫秀云,一个叫秀禾,还有一个是从外面买来的,叫小菊。”
陆玄衡微微蹙眉,站起身来,“秋兰呢?”
修竹仔细想想,一拍脑门,“对啊,秋兰呢?她可是一直跟在姜姑娘身边的,除了姜姑娘,剩余死的那三人里没有她,之后好像还真没有再见到过她。”
“你们可仔细翻找过了,没有其他尸体了?”
“我们找过两三遍,后来官府的人也找过,确实一共只有死具尸体。”修竹疑惑道,“秋兰会不会是趁乱跑了?”
“不可能,秋兰是自小伺候她的,和她一起长大,二人好得跟亲姐妹一般,秋兰那么忠诚,肯定不会抛下姜幼安一人跑的。就算真的跑了,她知道姜幼安死了,会不来吊唁吗?”
陆玄衡像是从死灰中发现一星火光,眼眸熠熠发亮,“除非她知道姜幼安没有死,她是和姜幼安一起跑了……”
修竹看向面前的棺材,“那这里躺着的……公子不是从这具尸体上发现了姜姑娘的首饰吗?”
“有可能是姜幼安换上去的。”
陆玄衡赶到时,尸体已经面目全非,只能从衣物,和骨骼大小勉强辨认,如果是有人暗中安排,将另一个和姜幼安身形相似的人带去了火场,又把姜幼安身上关键的物件给替换下来呢?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陆玄衡紧紧握着那一枚红玛瑙手镯,像抓住最后一丝希望,手掌微微颤抖。
“立刻暗中派人去找姜幼安。”
修竹拱手应是,又问:“那今日还下葬吗?”
“下葬吧。”
不管这棺材里躺着的人究竟是不是姜幼安,只有姜幼安死了,那毒妇人才会停手。
陆玄衡沉声道:“找人的事要秘密进行,从秋兰入手,找到她就能知道姜幼安的真正下落了,不管是活人还是女尸,一一排查,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修竹不敢马虎,连忙去办。
棺材下葬后,只剩下一座牌位。姜幼安搬离陆府时,这里已经没有她的痕迹了,苍鸿山的那把火又把所有东西都烧成了灰烬,好像她留下的就只有这牌位,还有他们的孩子。
陆玄衡抱着牌位,垂眸看着摇篮里熟睡的梅初,心头哀恸不止。
他抚摸着牌位上的刻字,喃喃道:“幼安,如果你还活着,求你回到我和梅梅身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