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天上无云,满天的星又密又忙,它们声息全无,却似乎颇为热闹。
就如同黄龙河上,来来往往的行船。
唯独卢海汇的船,停在离黄龙河畔不远处,船上卢海汇背负双手,远望着陈执安。
谢北图所在的大船驶过,这位谢家嫡子眼神中还带着些期待,目光在卢海汇和陈执安身上不断巡梭。
对于他的提议,此二人尚且都未开口。
直至过去三息时间。
卢海汇脸上酝酿出几分笑意,开口说道:“陈执安,你既然觉得你天赋卓绝,我自封神相,你可敢与我争斗一场?”
陈执安眯着眼睛,沉默不语。
他手中的峦岫发出轻鸣声。
他只想要与卢海汇大战一场,以此印证自己的修为、战力,与这些大虞六姓的天骄相比,究竟是强是弱。
只是……
自封神相,自封真元与神蕴,却似乎隐患太多。
他实在信不过这卢海汇。
卢海汇目光摄人,眼中带起几分清晰可见的讥嘲。
“激将我?”
陈执安摇头,保险起见正要拒绝。
可他耳畔,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陈执安侧头看去,不知何时,一只纸鹤竟然徐徐飞来,正悬在他的肩头。
他眼神顿时亮起。
“有何不可?”
陈执安拿起缰绳,调转马身,高声说道:“卢海汇,此处人多,施展不开,且去端阙王爷的马场。”
他不等卢海汇回答,便策马直去西城。
卢海汇眼神平静,内中却藏着缕缕杀机,他不等画舫靠岸,步入水中,踏于水上,几步之间就已经走上河畔。
谢北图眼睛发亮,就好像有热闹可看的好事之辈,同样跃入水中,点水而起,直去西城。
李归晚、郁素对视一眼。
素神山的小素女询问李归晚:“我们去不去?”
李归晚当即站起身来:“无论是陈执安还是卢海汇,都是难得的人物,他们二人同境争斗,自然要去看一看。”
谢宥还在船上,刚才他清楚看到了卢海汇眼底藏着的杀意,心中也有些期待起来。
“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倘若卢海汇暴起,就此杀了陈执安,也算是一了百了。”
他眼神闪烁,随意弹出,便有两锭金子,落在那弹琴女子的琴案上。
谢宥背负双手,远望繁盛的悬天京。
西城草场。
端阙王爷正与屈君回各自躺在躺椅上,手中又各自拿着茶壶,抬头看着天上的繁星。
宽阔的草场中,荒草摇摇,老树沙沙。
月亮高挂,空中没有一丝的风。
暖和的空气中透着一丝秋意。
“正好,让这些小辈为你我助兴。”
端阙王爷气息也如同草场那般宽广,他大拇指上带着的宝石扳指,发出奇异的光辉。
屈君回眼神灼灼,道:“你我皆知这陈执安乃是真正的天才,不过几月时间,就已经踏入先天。
可我还想知道,他的底子究竟打牢与否,比起大虞六姓的年轻人物又如何?”
端阙王爷指腹摩挲着手上的紫砂茶壶:“可莫要小觑了卢海汇,哪怕我大虞这一代年轻人远远不如上一代,可卢海汇终究出身于上原卢氏。
身上有四品神通传承,自小以许多极为珍贵的丹药打牢根基。
二人如果都是先天一重,也许陈执安可以战而胜之。
可卢海汇哪怕自封修为,修行的经验、对于神通的操控、对于剑意的明悟却无法自封,陈执安能胜与否,还是两说。”
屈君回缓缓摇头:“王爷,我不了解卢海汇,但我却了解陈执安。”
“我在这悬天京中三十余载,见过太多的年轻人物,可陈执安这样的人却很少。
他看似狂妄,看似太过自信。
但是你仔细看他,便会发觉他每行一步,皆有所依仗,并非是不自量力。”
端阙王爷想了想,也认同屈君回的话,轻轻点头。
二人的目光自天上明月繁星,落在在草场中。
陈执安策马而至。
卢海汇紧随其后。
谢北图、李归晚、郁素终究撞在了一处。
几人并无时间客套,只是望向那草场中。
陈执安下了北寅马,轻拍马背,这一匹北地名马踏蹄远去。
他低头摸了摸峦岫,眼神中带着些可惜,继而手腕翻动,峦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寒律长剑。
寒律反射着皎洁的月光,看起来颇有些清冷。
陈执安拔剑出鞘,轻轻一抛。
草场虚空中,顿时云流卷积,卷起这把五千锻的宝剑。
寒律高悬在陈执安头顶,泛着银色的光华。
卢海汇踏步而至,随意探手,手中立刻便多了一把长剑。
这一把剑通体漆黑,剑鞘剑柄漆黑,就连剑身同样漆黑。
月光照在这宝剑上,甚至不曾反射出一丝一毫的月光。
“万锻宝剑……”
陈执安手持宝刀,站在远处。
谢北图高声大喝:“二人都莫要用道下神通,否则便也没有公平可言。”
卢海汇身上真元升腾,先天胎宫中元神绽放光辉,就此锁住胎宫。
又有真元流转,自天关内里,锁住天关。
不过刹那,卢海汇身上的气魄便减弱许多。
他看向陈执安,眼中带着探寻。
陈执安徐徐点头,神采奕奕。
今日,他要与大虞六姓中最顶尖的人物同境而战,令他心神澎湃。
呼!
呼!
原本无风的天地间,忽然有风波呼啸。
周遭的虚空,似乎变得一片肃杀。
“陈执安,你且来看看我的神通。”
卢海汇没有半分迟疑,踏步而来。
他每一步落下,便有大风来临,缠绕在他的身躯周遭。
他的气魄就好像是一场呼啸的狂风,声音中却终究带起凛冽的杀气:“看一看你这般的出身,与六姓世家子,究竟差在何处。”
卢海汇随意开口。
可他的声音却如同雷霆滚动,震动远处的山林。
一道大风剑意就此而来,仿佛要吹去一切,霸道非常。
轰!
大风之后!
卢海汇身形猛然化作一道流光,喷涌出灼灼真元,直直朝着陈执安而来。
手中万锻宝剑,剑意又斩出大风,带起诸多剑光。
这剑光尚未到来,陈执安身上的玄衣就已经鼓荡而起。
可众人看去,陈执安神色却丝毫不变。
只见他踏风而动,竟然未曾退避分毫,反而主动迎向那卢海汇的大风剑意。
陈执安的右手便在这奔行之中,探入虚空,拔出一把长刀来。
斗极长刀带起汹涌刀意。
那刀意如龙,咆哮而来,引得天地肃杀。
“这是什么刀意?”谢北图三人心神皆动,感知到陈执安刀意之中,那恐怖的杀机。
大风狂涛!
杀机雷动!
卢海汇与陈执安的速度都快到了极点。
剑意刀意猛然碰撞。
轰!
不过一瞬,甚至更短的时间里,两意交汇……
紧接着便是恐怖的风波自二人为中心,席卷而去。
真元碰撞之声有若雷鸣,刀意交叠之音恰如同烈火燃烧。
方圆十余丈的草木,转瞬之间皆被斩去。
漫天的野草飞扬。
而自那野草中,卢海汇显出行迹,万锻宝剑横斩,剑意却从四面八方而来。
一剑之后,卢海汇横踏一步,身形骤然消失!
陈执安却还站在原处,他头顶寒律宝剑带着浓厚的云流落下。
而他诡异拧身,手中的斗极长刀仿佛万军冲城,朝着身后斩去。
肃杀刀意仿佛要杀去万物,八都北去十二重,重重狂潮卷积而去。
霎时间!
九霄神通驾驭宝剑,化作流光,斩去那诸多剑光。
而八都北去刀法斩在虚空中,却发出金铁交击之声。
锵!
刀意纵横激荡。
卢海汇显露身影,长刀被拦下。
他左手手掌却已经抬起,继而捏掌成拳,轰然砸出。
狂暴的血气自他身躯中绽放开来,其中又夹杂着先天真元,便如同巨锤一般砸落下来。
陈执安长刀落下,落在地上,顺势双腿离地,同样攥拳。
他好似将虚空都攥入拳中,既然化作一尊猛虎,手臂如边甩下,拳头恰如虎爪。
熔炉宝录圆满境界熬练出来的肉身,此刻催发出滔天气血,就犹如洪水倾泻一般,一拳砸落。
而陈执安那九霄神通掌控之下的寒律,却带起汹涌云流,恰如同流星坠落,自天而降,直刺向卢海汇的头顶。
二人拳头碰撞。
可怖的力量从中迸发出来,犹如浪潮滚滚,带起龙卷。
卢海汇万锻长剑却扫向天际,仿佛要斩去天上群星,却斩去了寒律宝剑上的云流。
“还不够!”
卢海汇冷笑,身形消失不见,万锻宝剑却自虚空而至,钉向陈执安咽喉处。
这一剑就如同飞箭,快到了极致。
而卢海汇的身影,却出现在身侧。
他右腿横扫,先天真元滚滚而起,血气、肉身、真元统一到了极致。
恐怖的力量夹杂于此,又配上一门一品玄功,恰如同神人鞭山,狠狠扫过。
万锻宝剑已然锁住陈执安的躲避之处。
而这一腿,就好像要将陈执安拦腰扫断。
“便是锻冶百次的玄铁,受我一腿,也要断去。”
卢海汇心中冷笑。
腿上四散的罡风,直去数十丈,扫断了十余颗白杨!
李归晚、郁素瞳孔微缩,都看出卢海汇这一剑一腿,何其精妙。
屈君回都不由直起身来,望向远处。
可他未曾料想的是,即便陈执安慢去一刹,可他仍然举刀,刀意浓烈,绽放光辉。
他长刀迎向直射而来的万锻宝剑。
“不防了?”
众人诧异。
却又见天空中流转着的寒律宝剑,不知何时冲出云气,直刺卢海汇的脑后。
陈执安面色不改,身上几条大筋已然弹开,浑身血气已经被他凝聚在皮肉筋膜之上,熔炉宝录肉身紧绷,就如同一面盾牌。
“这陈执安想要硬受卢海汇一腿。”谢北图顿时反应过来。
李归晚心中感叹:“受卢海汇一腿,那宝剑神通截至汹涌剑意,便会刺穿卢海汇的脑袋!”
以攻为防!
浑然不惧!
卢海汇也全然察觉到了他脑后的森然杀机,他神色狞起,长发飞扬之间,身躯右拧,那一腿迎向陈执安的寒律宝剑。
可陈执安左拳犹如虎身,狠狠砸来。
这一拳中,仿佛夹杂着风雷,无形的血气夹带着无形的真元,仿佛一头猛虎张牙舞爪扑杀而至,暴戾到了极致。
卢海汇长腿弹开寒律,左臂肘击,先天真元仓促之间,割裂血气,迎击陈执安那一拳。
当!
一声轻响,这仓促的肘击,碰上陈执安那气势勃发的一拳,卢海汇吃痛,闷哼一声,却也借力直去,隐入虚空中。
“陈执安这是什么拳法?”李归晚大为好奇。
谢北图脸上的笑意不见了,回答说道:“是虎抱拳。”
虎抱拳?
李归晚一时间未曾反应过来。
谢北图又说道:“是杀佛侯所创,用于军伍修行。”
“是镕天将军的军伍拳?”李归晚张了张嘴。
尚且不入玄功品级的普通拳法,也能迸发出如此威能来?
“陈执安已然将这虎抱拳练到了极致,寸寸血气、缕缕真元都恰到好处,而且……他肉身强度,似乎远胜于寻常的先天。”
几人交谈之间。
卢海汇再度持剑,他神色阴沉,真元催发,神蕴流转,身形几次闪烁。
长剑递出,剑意如同大风,带起数百道剑光,剑光席卷,尘土飞扬,笼罩周遭二十余丈,掀起滚滚泥沙。
陈执安浑然不惧,数道神蕴流转,九霄神通驾驭寒律宝剑,仿佛自九霄云外落下,带起剑意云中君,恰如同天上落星,轰然砸落下来,就砸在卢海汇剑光之下。
而他那长刀直去,便如同将军叩门,如同万军攻城,狰狞的刀光卷起风波,展出寸寸音波。
音波刺耳,陈执安的刀却快到了极致。
剑意与剑意交汇。
斗极长刀与万锻宝剑碰撞。
在一片烟尘之中。
刺耳的金铁交击之声绵延不绝。
在极其短暂的十几息时间,二人只怕交手数十次。
二人所过之处,野草飞扬,尘沙遍地,边上数十上百颗大树都被斩落。
时不时有气血咆哮之声绽放而至,如同虎啸山林。
卢海汇真元勃发,神通落下,剑气纵横。
“好!!”
谢北图眼神闪烁,战意猎猎,恨不得与二人交手的是他。
当!
金光绽放,又是一声刀剑碰撞之声。
云流卷起,万千剑光如同星光闪耀,就此乍现。陈执安横斩一刀,刀意呼啸之间,紫清玄微真元如同洪流,滚滚而来。
卢海汇咬牙……
这陈执安的真元为何如此浑厚?
他究竟修出了几道神蕴?那九霄神通驾驭剑光,从未停息,却还有神蕴能够锁住虚空,掌驭刀法、拳法!
卢海汇手中长剑卷起风暴,他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汹涌的杀机。
“趁机杀了他!”
长攻不下,卢海汇气势渐颓,真元与神蕴靡耗过重,可那陈执安却依然生龙活虎,全无半点疲惫气象。
于是卢海汇心生杀机!
澎湃的真元呼啸,大风剑意扫荡四方。
无比强烈的威势从他身上迸发出来。
“死!”
犹如狂飙而来的暴风龙卷。
卢海汇在烟尘中踏出,一抹绝伦的剑光已然绽放,充斥着夜色之下。
嗤!
剑意炸起,冷酷之中带着汹涌的杀机,虚空中剑意狂涛如同惊涛骇浪。
陈执安却浑然不惧,眼神亮起,笑道:“卢公子想要毕功于一役?”
他踏步而至,真元勃发,长刀不知何时已然归鞘,右手却落在刀鞘上。
天空中,云流再度转动,翻滚如潮的云流夹杂着一点寒光,坠落而下。
陈执安就此拔刀!
猛烈的刀意便如肃杀寒冬,杀却一切!
轰隆隆!
仅仅只是二人转动的气流碰撞,便发出惊天的爆响之声。
谢北图、李归晚、郁素三人旁观者清,却清晰的察觉到……
“这卢海汇何时变得如此无耻了?”
“他想要解去封印!”
……
三人思绪未落,陈执安的刀意却再生变化。
只见一脸肃穆的陈执安,长刀之上的剑意流转,层层直上。
这一刀,似乎锋锐到了极致,仿佛是从刀鞘中拔出一条刀龙。
刀龙狰狞咆哮,霹雳怒吼。
无比汹涌的杀机从陈执安刀意中凝聚出来,仿佛也如寒冬一般,同样要杀去一切。
杀杀杀!
刀意重重,直去九重。
就此横斩而下……
陈执安这一刀太快了,快到了极致,仅仅只是一瞬间,便带起森森寒潮,直落在卢海汇万锻宝剑之上。
铿锵!
刀意席卷。
卢海汇的大风剑意竟然顷刻之间就被斩去。
卢海汇残留的真元无法阻挡陈执安九重刀意,甚至还来不及解除封印,就被强烈的劲气席卷。
哪怕他剑意大风,阻挡了陈执安诸多刀光!
哪怕他神蕴流转,调集身躯中自封印里流出的真元阻挡。
陈执安的刀光却仍然斩碎剑意,斩碎真元,发出刺耳的鸣响声。
嗤!
长刀落下,一抹血光溅起。
这位体魄强悍,真元猎猎的人物身上被斩出一道狰狞的伤口。
这伤口自他右肩,直斩至左腹,鲜血淋漓。
卢海汇面色苍白,坠落在地上,剧痛无法让他一时之间凝聚真元。
陈执安却已经持刀而至……
“卢公子,你想要解封杀我?”
“如此无耻,却又自称天生尊贵,引人发笑。”
陈执安头顶上长剑腾飞,气息烈烈而动。
“这陈执安想杀人?”
谢北图猛然察觉到陈执安的意图。
他刚要出手。
却见天上虚空忽而刮起狂风来,在群星之中,隐约又多出一点璀璨的光辉。
那光辉越来越大,直落而下,便要落在陈执安的身上。
顿时……
陈执安只觉得浑身僵硬无比。
那光辉中,藏着恐怖到极点的力量,仿佛要将他碾压成灰?
“是谁出手?”
陈执安怒意勃发,他倔强抬头,却见天上云端,一位身着黑衣的人物低头俯视于他。
“小小年纪,杀性如此之重,留着你,也是祸患!”
“卢清和!”陈执安眼神闪动,心中暴怒:“老狗,你要以如此修为杀我?”
哼!
狂风呼啸,生死只在一瞬。
恰在此时,端阙王爷的声音去传来:“卢公!晚辈打闹,何须劳你出手?”
须臾之间,气流漫卷,有一只羽箭便如流星,带起汹涌狂流,直落在那光辉之上。
光辉闪烁、碰撞,继而发出狂烈的鸣响声。
“王爷!”
卢清和坐在云端,看向王爷所在之地。
恰在此时,远处的云端忽然又有人站起。
那人背负双手,便有如一轮大日放出光与热,冉冉升起。
“卢清和,你连脸面都不要了。”
当此人站起,天上明月群星,地上山林万物仿佛都在此刻失色了。
唯独此人立于云端,也如日月一般高悬于空,绽放光辉,璀璨耀眼到了极致。
“秦闻昼!”
卢清和神色微凝。
秦闻昼却一步一步走来,道::“我久在北地,你们似乎忘了我的气性,忘了我所持神相……卢清和,你卢家人物中,只有卢家族长算个人物。
而你这所谓家主……老狗罢了。
你来接我一拳,若你能一拳不败,我立刻掉头而去,离开悬天京。”
呼!呼!
大风狂卷,吹动秦闻昼身上的蟒袍。
秦闻昼原本背负着的双手中,右拳落下。
轰隆隆!
天上炸起惊雷,地上却有气流卷动,浩浩荡荡。
他就此握拳,全无半分酝酿,便只是简简单单一拳递出。
咚!
仿佛有神人擂鼓,炸响于这悬天京。
紧接着,犹如翻天覆地、山川崩塌一般的恐怖威能,便就此勃发。
这一拳太恐怖了。
秦闻昼身后隐约见一位神人天将若隐若现。
这一拳威能卷动天上云流,漫天的星辰都被云流遮掩。
乍眼一看,缕缕拳芒就有如千万条真龙盘结飞舞,滚滚如同洪流一般的气机,仿佛要砸出一个天崩地裂。
这一刻,秦闻昼就好像是在世的神佛,要一拳砸死那云上的老狗。
卢清和眼中露出忌惮之色。
只见他身后,一尊神像顶天立地,那一尊神像乃是羽毛华丽,犹如凤凰,两目各有两珠,竟是一尊重明神相。
陈执安抬头望去。
他第一次看到如此庞然的神相,仿佛一尊山岳一般,屹立在卢清和身后。
与此同时,卢清和头顶有一枚宝石也在此刻冉冉升起,高照于空,那宝石亮出光辉,与神相相得益彰,共同凝聚出厚重无比的力量,似乎想要挡住秦闻昼这一拳。
可是……
秦闻昼这一拳太过强横,仿佛无可抵挡!
强大到当这一拳落在那重明神相、宝石光辉上,顿时有雷霆轰然鸣响,天地似乎都为之一颤。
咔嚓!
一声脆响。
卢清和凝聚而出的神相、至宝光辉,几乎在顷刻之间碎去。
滔天的浪潮四散。
纯粹的力量肆意流窜。
卢清和闷哼一声,嘴角流出鲜血,身躯摇摇晃晃之间,跌下云端。
又有一道流光闪过,卷起空中的卢清和,地上的卢海汇,就此消失不见……
天上被大风卷来的云雾,彻底被秦闻昼这一拳打出了一个清明。
群星仍然闪耀,明月高照,天朗月明,星辰璀璨。
谢北图咽了咽口水,身躯竟然在微微颤抖。
李归晚、郁素沉默无语。
几息时间之后,李归晚忽然询问郁素:“素神山山主能接下这一拳吗?”
郁素瞥了她一眼,询问道:“你父亲乃是李家家主,他能够接下这一拳吗?”
“我爷爷肯定可以。”
“我问的是你父亲。”
“我父亲手上有一件造化玄宝……”
郁素眨着眼睛看着李归晚。
李归晚顿时泄气:“只凭自身实力,只怕不行。”
“怪不得都说大虞六姓之外,朝堂之中,便要属安国公、国师、秦闻昼三人最强。”
“可论及年龄,秦闻昼远比安国公和国师要年轻许多……若无这一代大虞魁星,也许秦闻昼会成为新的魁星。”
李归晚这般说着。
陈执安还站在原地,抬头看着天空,回味着秦闻昼方才那恐怖的一拳。
“这便是秦大都御的实力?怪不得我在蟠螭台上杀那卢生玄,卢清和全无反应,今夜却忽然跑过来要杀我……”
陈执安想起那一拳的威势,眼神闪动,忽而变得闪亮无比。
“这般的力量,实在太过惊人,太过……令人向往。”
陈执安深深吸气。
良久之后,他才看向草地上的血迹,摇了摇头。
一刀一剑且先记下。
谢北图咧了咧嘴……
“这陈执安好像是在可惜,未能杀了卢海汇。”
“他年纪轻轻,何来这么重的杀性?”李归晚皱眉说道:“而且他方才那是……九重刀意,刀意中仿佛蕴含着无限的杀伐气,要杀去万物,令人惊诧。”
“无论如何,这陈执安确确实实算得上一位极不凡的人物。”谢北图脸上带笑,战意四射:“只可惜他如今修为太低,我一身修为半数都要在我体魄之上,便是封了神相、真元与他对战,也称不上公平。
否则我必然要与他酣畅淋漓战上一场。”
李归晚无心和这个独臂的谢家疯子说话,目光还落在陈执安身上。
“可惜他晚生了几年,修为落下太多,否则那陆吾鉴落入谁手,还真不好说。”
事实也确实如此。
李归晚、谢北图之流,早已能够踏入玉阙境界,只要他们愿意,今夜就可以映照神相,踏入天关,成就玉阙。
陈执安天赋再盛,可先天一重的修为,与他们相比,确实有些差距。
她想到这里,看了一眼谢北图:“那卢海汇可被你害惨了,以他的修为,哪怕陈执安手持峦岫,向他砍出一刀一剑,最多受伤罢了。
可现在,他只怕去了半条命……幸亏他出身上原卢氏,若是换做寻常世家,没有天丹妙药,只怕他要跌落境界了。”
谢北图左手挠了挠头,讪讪一笑。
他原本只是想看一场热闹,却不曾想竟然导致卢海汇重伤,甚至惊动了卢家家主、端阙王爷,甚至惊动了秦大都御。
可不知为何,谢北图心中却有些得意。
众人谈论之时,北寅马不知何时已来到陈执安身旁,陈执安翻身上马,一拉缰绳而去。
三人看着陈执安远去的背影,各有心思。
谢北图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能与陈执安大战一场,也算尽兴。
李归晚想着如何将陈执安招来麾下。
郁素却还回忆着那蕴含着恐怖杀机的九重刀意。
“剑意、刀意……”
“可真是个天才。”
陈执安骑马走在街上,神色阴沉。
“那卢家家主亲自出手杀你,陈执安,你排面可大了。”
白间的声音落入陈执安耳畔。
陈执安冷哼一声:“这条老狗,如此修为,我就不相信那卢慈宽、卢海汇拿人命练功,他浑然不知。”
白间却呵呵一笑:“世家垄断神通天功传承,垄断修行资粮,几百年下来,大虞一代不如一代。
尤其是这五十年,皇家与大虞六姓的子弟没有了竞争,在七国之中,越发上不得台面了。
有这种背景……谁知这邪功来自何处,也许就是传自各大世家……大乾以血祀之法纵横天下,玄门呼啸如同吃人的蝗虫,所过之处尽是白骨,难说没有世家效仿那些大乾玄门,以此提升自己的力量。”
陈执安沉默下来。
他忽然想起那神秘的扁担老人,与他说过的话。
他说这天下邪魔作祟,恶鬼肆虐。
陈执安问他何为邪魔恶鬼。
那老人却说“大邪魔、大恶鬼关系太大,说给你听,也只是白说,我只与你说些普通的。”
然后他便说有想要走蛟化龙的恶人吃人,又说寻常世家炼幡……
西蓬莱蛟骧公、寻常的世家,只能算是普通妖魔。
那么天下那些真正的大妖鬼,又在何处?
他想到这里,抬头看了看天空。
天上明月高悬,却照不出一个清朗的人间。
“只怕以我之力,最多只是杀几个恶人。”
陈执安深吸一口气:“最起码给那林家父女报一报仇。”
人贵在持本心。
陈执安忽然想起陈水君的教导。
人这一世,唯独不能忘记两样东西。
一个是良心,一个是勇气。
“也不知父亲如今又在何处。”
——
中秋将近,陈水君已经背起行囊,自大慈观中出发,他跋山涉水,却未曾回去苏南府,而是去了悬天京。
何处是团圆?
并非是他活了十八年的苏南府,也并非是他出生之地。
李音希、陈执安在哪里,团圆便在哪里。
ps:这两章不好断章,所以一起发了,一共八千字,四千字是昨日月票加更,四千字是今天下午的,提前发出来。
下一章在晚上八九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