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字被刻意拖长,如同一记重锤落在宫德庸心头。若说这些蛇是偶然间才出现在这里的,任凭谁也不会相信。且辰瑶已经将几个疑点一一点破,想要装傻糊弄过去看来是不行了。
咬咬牙,宫德庸撩袍跪下,“上使恕罪,这些鸩蛇出现的蹊跷,说到底还是我疏于防范,这才置上使于险境之中。幸而上使福泽深厚,并未出现任何意外,否则就是赔上我这条命也难辞其咎!”
他嘴上说着“恕罪”,却将一应罪责推的干干净净,甚至明确表示站在辰瑶这一边,于她同仇敌忾,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宫家主如此说,就是认定有人要害我了?”辰瑶眼珠一转,并未让他起身,“那不如你来说说,这个用鸩蛇害我的人是谁!”
“这,这,我也不知。”宫德庸心知,黄经纶还在地牢之中,无法将鸩蛇一事也推到他头上,但很快,他就想到了另外一人,“上使容禀,上使中毒后我将黄家父子一十三人押入地牢看守审问,奈何还是被一人逃脱了。”
“你是说十一公子黄语林?”辰瑶的情绪没有丝毫变化。
“是!”宫德庸没有抬头,更没看到辰瑶面上一闪而过的鄙夷,“黄语林借四象阵之力到达聚灵顶期,闯出地牢易如反掌。父兄被擒,黄语林一定心怀怨恨,做出这等天理不容之事来并不意外。试想,上使若在宫家出事,昊灵院必定雷霆震怒,但是宫家上下恐怕人人自危,都脱不了干系。真是好歹毒的心思,好厉害的手段!”
有理有据,条理清晰,宫德庸这番话若旁人听来或许并无什么不妥,但辰瑶早已看透他的心思,不由连连冷笑。
“上,上使笑什么?”宫德庸一惊,一股异样的不详袭上心头,紧接着,他就看到尧衡陪着黄语林一同走了出来,站在了他面前。
“你,你怎么在这儿!”宫德庸大惊失色,立时就要叫人将他拿下。辰瑶却抬抬手道,“宫家主先别着急,你说鸩蛇之事是黄语林所为,可有什么凭据?只凭猜测可是做不得数的。”
“宫家主,据我所知,鸩蛇不能豢养,警惕性极强。所以能驱使他们的,除了同族之外,其他人是做不到的。莫非宫家主以为,我并非是人,而是一条蛇吗?”黄语林一身正气,不愠不怒,笔直站在宫德庸面前。
“你,这……”
最后一丝希望也被完全打破,从黄语林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宫德庸就知道,在他赶去质问宫泽的时候,辰瑶等人已经设下了陷阱,就等自己跳进去。
“上使这是何意,莫非是对宫某有所不满吗?”脸皮已经撕破,宫德庸也不想在伪装下去,“黄语林是对上使下毒的真凶,上使非但不将其拿下,反而纵容他在这里信口雌黄,又是什么道理?”
“道理?”辰瑶缓缓起身走到宫德庸面前,厉声道,“我要问问宫家主纵奴害我又是什么道理!阮恬,将人带上来!”
话音未落,阮恬就推搡着被捆的结结实实的紫药走了出来。一脚踢倒紫药,阮恬侍立一旁,时刻盯住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以防有变。
“紫药?”宫德庸暗暗倒吸一口凉气,无力感再次让他站立不稳。若是紫药并未落在辰瑶手上,他还有十句百句的说辞等着。宫德庸算准无凭无据,就算请了昊灵院的院主和长老来,也不敢对他如何。可是,紫药已经落在了对方手中,辰瑶问了什么,问出了什么,他不敢去想。
“上使为何放着真凶不抓,却抓了宫家的一个婢女?”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宫德庸咬牙道,“敢问上使紫药究竟犯了什么大错,要被捆绑成这副模样?”
“宫家主果真不知?”原本辰瑶还愿意给他留几分颜面,眼见宫德庸执迷不悟,明知谎言已被戳破还假作懵然不知,冷笑一声道,“那就请宫家主退后几步,待本上使给你瞧样好东西!”
宫德庸面沉似水,依言向后退了一步。其余几人也纷纷推开,只留紫药一人跪在正中。
辰瑶伸手探向左腕,不等宫德庸看清她的动作,便已将一物朝紫药抛了出去。白光一闪,紫药还未来得及躲闪,就觉一股巨大的难以抗衡的力量让她动弹不得。她张了张嘴,求助似的看向宫德庸,希冀他能看在宫泽的面子上救救自己。
可是下一秒,身体之中有沉睡了多年的东西被那股力量唤醒,紫药痛苦的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哀嚎,极力向后仰着头颅,原本纤细的脖颈被拉扯到一个可怖的长度,原本白皙的皮肤上有层层深紫色的蛇鳞显现。很快,她的双腿消失不见,只有一条长长的蛇尾因为不堪忍受痛苦而左右摆动着。
“宫家主,你可看清楚了?”辰瑶收回龙睛凤尾镯,重新套在左腕上,“没想到宫家还养了如此尤物,宫泽的艳福果然不浅呢!”话锋忽的一转,变得凌厉起来,“宫家主难道不知,玄清界不得收留此等妖邪之物,怎么,宫家主是觉得自己有能力将这条规矩改一改吗?”
脸色煞白,有止不住的汗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之中,一片冰凉。当日宫泽带回此女时,宫德庸不是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也曾派人暗中查探过。但传回的消息是,紫药的确并非是人,只是一只被宫泽捡回的小兽而已。且她在宫家不过是个小小婢女,即便如此也无伤大雅,宫德庸便默许她留了下来,却不料她竟是蛇族!
“蛇族包藏祸心,又不肯潜心修炼,只一味靠着那些邪魔外道的术法祸害苍生。被它们咬嗜毒害的性命数不胜数,莫非宫家主觉得这些都是小事吗?”辰瑶想起方才那些鸩蛇凶恶的模样,心中恶寒,更是激愤不已,“或者宫家主觉得,本上使被她的蛇害了,也只是小事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