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台上放着一套崭新的弟子服,宫秋灵的目光越过那片耀目的雪白,落在夺目的赤红色上。那是一条红色的,用金线织出麒麟花纹的腰带,昊灵院仅此一条,现在,这腰带是她的了。
换上新衣,宫秋灵在父亲新送来的一人高的铜镜前转了个身。铜镜是特意为她打造的,听闻院主要收她为徒,宫德庸高兴的一夜未眠,思来想去,连夜命人造了这面铜镜送来。此刻,宫秋灵却对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
“父亲,时至今日你还不忘提醒我,要记得自己的身份吗?”嘴角明明向上扬起,弯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却透着阴寒和怨怼,“无论我做的多好,父亲,你总是看不到!在你眼里,我不如兄长是男儿身,能接任家主之位。甚至我连辰瑶那个废物也不如,可是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我现在已经是院主的亲传弟子了啊!”
压抑的嘶吼转瞬即逝,宫秋灵收敛起不该出现在今日的表情,最后一次看向镜中,一切都如她想象中那般毫无瑕疵。打开房门,她带着一抹得体的微笑,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了昊宵殿。
乍然听闻院主要收宫秋灵为亲传弟子,四位长老既觉惊讶,又有些不解。一番商议后,最终推举丁甲前去探探口风,但得到的回复却是多年未曾收徒,一时有些心痒了。
“院主这样说,明摆着就是搪塞咱们!”何闲苦着一张脸道,“院主师兄分明是没吧咱们放在眼里,找借口也不找个好些的!”
“胡说!”青岚微微露出担忧之色,轻声询问丁甲,“说这番话时,院主可有露出无奈之意?宫秋灵的确在一众弟子中样样出色,又是出身宫家,可已她的品性,院主不该选她才是。”
一旁闭目养神的无念忽然开口,“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八九,就算咱们知道院主这么做是无奈之举,又能如何?若真的有别的选择,何必委曲求全呢?”
“依我看,咱们还是不要胡乱猜想的好。”丁甲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道,“既然院主已经做了决定,消息也传了出去,我们就不要妄加揣测了。宫秋灵虽然不是最出挑最合适的人选,但此次宫家献出噬魂戈有功,或许院主是看在这件事的面子上,才会如此的。”他顿了顿,目光在其余三人面上扫过,加重语气叮嘱道,“一会儿你们都在意些,不要在这种时候让院主难堪!”
丁甲十分清楚三人的秉性,虽然他们在昊灵院只是长老一职,但多年来寒山对他们多有倚重,加之时常闭关,不能管理院中事物。昊灵院里掌握实权的,实则是他们四人。这也就让几位长老多少生出些不该有的脾气。丁甲担心,一会儿的收徒仪式上,他们会忍不住危难宫秋灵,让寒山面上无光。
“放心!”何闲长长的打个哈欠道,“就算我们几个再不满,也不会当面为难一个小辈。只是可惜了,从前在众弟子中,是咱们辰瑶从来都是独一份儿的,这下倒好,平白被那个什么宫秋灵压了一头,真是晦气!”
此言一出,就连丁甲也沉默了,几人对视一眼,都默默叹了口气。
恭敬在昊宵殿外站了许久,宫秋灵几乎都要端不住面上的笑意时,满面疲惫之色的寒山才草草现身。丁甲等人起身行礼,却被寒山制止了,“不必多礼,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别弄的客套了。”
说这话时,寒山的声音很轻,只有丁甲等四位长老,和一众站的近的弟子听到了。宫秋灵面色一白,心中那一点疑虑也在这一刻涌了上来。
院主收徒,原本该当作昊灵院的头等大事来办,就算不广发请帖邀各路友人观礼,也该热热闹闹的才是。可寒山一早吩咐,只是收徒而已,不必惊动旁人,所以今日并无外人前来。
宫秋灵心下不满,却不敢宣之于口,想着无论如何,能被院主收为亲传弟子,已经是幸事一件。可当她亲耳听到院主如此说时,仅存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她明白,院主之所以会答应此事,都是司鸣的手段。而院主素来与司鸣面和心不合,起初宫秋灵也是有所担忧的。但她想,即便院主会因为司鸣的谏言对自己有所疏离,只要她一心上进,勤谨侍奉,也会博得院主的欢心。如今看来,怕是不能了。
“开始吧!”寒山落座,看都没看宫秋灵一眼,目光始终落在前方不远的地面上,若有所思。
“今日,院主重开山门,收弟子宫秋灵为徒,望尔明辨是非,守住本心,将师门发扬光大!”丁甲看向宫秋灵,发现她不动声色,仿佛没有听到寒山方才所言一般,心下更是不安。此女本就喜欢争强好胜,如今多了院主亲传弟子的身份,不知等辰瑶回来,两人会闹出多少乱子。
“弟子谨遵教诲!”宫秋灵郑重跪拜,寒山赐下一块玉佩后便起身离开,丁甲深深看了面色发白的宫秋灵一眼,也随后离开了。
“恭喜宫师姐!”
“院主多年不曾收徒了,师姐果然是咱们中间最出色的!”
院主和长老们一走,其他弟子顿时将宫秋灵围拢起来,七嘴八舌的奉承起来。宫秋灵手中握着那块儿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玉佩,将不安和慌乱深藏心底,换出一副好面孔来应对。
“如今宫师姐可是咱们弟子里身份最尊贵的,就算那个辰瑶回来,也是比不了的!”
不知是谁,偏在这时候提起了辰瑶,宫秋灵眼底的笑意一冷,嘴上却道,“怎可如此说呢,怎么说她也是四位长老的亲传弟子,我与她不分上下!”
“宫师姐你太谦虚了,长老是长老,院主是院主!”
辰瑶在昊灵院树敌不少,如今有人可以压她一头,那些人自然乐得多议论几句。可他们越是如此说,宫秋灵就笑的越谦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