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内宅。
这是张同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从张氏嫁给张同以来,饶是张家受尽了磨难,也并未见到张同吭半声。
然而这一次,张同却是罕见的大发雷霆。
对于此状况,张氏完全有些不知所措,全然不明白丈夫为何从外回来便是对她荆条“伺候”。
二人夫妻多年。
虽谈不上多恩爱,但夫妻之间倒也存在那么一丝情份。
而今日这情份却是没了,让她心里如刀绞一般难受。
张同再大发了一顿火后。
便也没了动静。
自顾自的坐在桌前,双眼无神。
而张氏跪在地上,整个人蜷缩在角落,眼中充满了不解和愤怒。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如此?我是嫁入了你张家,但也不抵你这般打骂!”张氏质问道。
闻言。
张同看向了张氏,眼中的怒火更甚:“为什么?你难道还不明白做错了什么?你是不是与那王辛接触了?”
听到这话。
张氏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
“我与他是清白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哪样?”张同目光微眯,“你以为我是问你私德?你私德不佳,那是我张家家风不严,但却不触犯大夏律法,可你为何要收受王辛东西?
你难道不知道我是朝廷命官吗?你这是索贿,触犯律法的!”
霎时间。
张氏反应了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我没有索贿,我张家与王家乃是好友,这点礼物算得了什么?难道还不准有人情往来了?
再说了。
王辛什么也没同我要。
我也什么都没透露,这如何谈得上索贿?”
“人情往来?你与他?你难道不看看我张家几斤几两?这么多年来,我张家不过是个破落秀才户,如何比得上这等善贾?
你还真觉得士农工商?商人是来巴结你的?
若非今日我张同手中的权力,这王辛如何会与你这农妇多说半分话?
依照我张家的光景,做人家底下的佃农都差,更何况与友相称?”
张同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他实在没想到自家这婆娘竟然如此短视。
王辛巴结他张家。
就算是用屁股想都想得出来,那肯定是冲着他手里的权力去的,又如何会真的想要与他张家结友?
若是现在他张家没了这权力。
这王辛恐怕就是另外一张嘴脸了。
只是--
张同的话,似乎并没有说动张氏。
张氏一脸愤愤的起了身,怒视着张同:“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你管过家里面吗?天天拿着你那破圣贤书,嘴里喊着金榜题名,可事实呢?就连举人你都混不上一个。
若不是我,你那老娘,你那嗷嗷待哺的孩子,早就饿死了。
你要不是运气好,会在大夏当官吗?
原本这一世我还觉得有了些盼头。
你虽然当不了什么大官,但至少也能混个温饱,让人刮目相看。
可你倒好。
你看看你干了什么?
别人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我不求你张同捞十万雪花银,你弄上五百雪花银,那也算是你本事了,可都你干了些什么?
每月就那点月钱,一家老小还要吃吃喝喝,能剩下三瓜两枣都算不错了。
年终岁末能添件衣裳都是奢望。
”
越说,张氏似乎越发的上头,其甚至用手指着张同的鼻子骂道:“你还打我?若不是我,你张家这一家子就等着饿死吧。
你是在外捞到好名声了。
人人都说户部张主事,那是一顶一的大清官,不侵不占。
我张氏算是嫁了个好人了,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呸!
还福分?灾祸还差不多。
别人觉得我张氏在享福,可出了这个门,心不心酸只有自己知道。
坊街尾的李家,坊街北边的马家,哪个不比我张家过得好?
他们还只是无官无品的小吏,可吃的用的,我张家拍马也赶不上。
别人家里的婆娘,今天穿绫罗,明天着绸缎,天天不带重样的。而我呢?每天就这几身破衣裳,翻来覆去的穿。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哪家贫农出身呢?
我苦点累点倒也不算什么,前辈子习惯了,这辈子也无所谓。
可你张同要脸啊。
逢年过节,别人家门槛都踏烂。
而你张家呢?门庭冷落,无半人拜访。
坊间都传。
你那从七品的仓部主事,连别人不入流的吏员都不如,白瞎了一身功名。
若是只有这些流言蜚语也就算了,我也忍得,全当没听见。
但你可想过皓儿?
他马上就要从学府中毕业,届时便会面临成家立业,你这做爹的又如何能够帮他一把?
其他家里早就安排好了路。
一毕业,便能有事做,慢慢混着进官府。
可皓儿呢?他什么都要靠自己,仿佛就没有爹娘能够帮衬。
这样一来,便是步步落于人后,他又如何能够有出息呢?
你难道还想他如你这般吗?”
张氏喋喋不休。
听得张同一阵头大。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张氏说这个问题了。
他没法同坊街的马家、李家来比,这两家的人可以不在乎名声,但他不可以。
权力是大夏给的。
他有如今的生活也是大夏给的。
若是不然,他一个秀才,如何又能够成为官小权高的仓部主事呢?
“可你索贿啊!这是触犯大夏律法的。一旦被查获,不但我身上这身皮不保,你也要下狱。到时候家中老母、孩子又靠谁来照顾?”张同痛心疾首道。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不要,我不要,还有其他人要,你能够阻止得过来?再说了,谁又能证明我索贿呢?我从不接受王辛的钱币,只是接受他送的一些礼,这是正常的人情往来,谁人又能说三道四。
再说了。
我一个妇人懂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他巴结我有什么好处!”张氏看向张同道。
闻言。
张同脸上露出了一丝怒色:“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有理了!可我不行,你真以为他是为了讨好你,他还不是为了我手中的权力?
还正常的人情往来?人情往来,他会留影吗?”
说着。
张同将留影石拿出来,放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