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妤微微颔首,轻‘嗯’了一声应答。
碧桃劝阻道:“小姐,今儿个天不大好,怕是要下大雨。”
乌云密布,宋清妤抬头望了望暗沉的天空,天际边的鸟儿越飞越低,慢慢的掠过了自渡斋的屋檐。
稳稳落在了檐下,抖动着翅膀上的水珠,缩着脑袋静静等着雨停。
她伸手,掌心朝向天空,挡住了眼前的光亮。
鸟儿自由自在,飞到哪儿,想停就停。
心生羡艳,可她却不能停,她生来便重重束缚,难以挣脱。
上天给她重新来一次的机会,她不甘于重蹈覆辙,也不愿意让那些戕害过她的人好过。
情愿重新戴上枷锁,在这片天中杀出一条属于她的血路来。
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但她又做不到完全的冷酷无情,于她有恩有情者,哪怕自身陷入泥潭仍旧希望能帮扶一把。
“碧桃,随我一道去晏清堂。”
碧桃不再劝说,她知道劝不住。
昨日季少主来此,也不知道两人谈了什么。
少主离开卧房之后,静静伫立在雨中良久。
直到寅时方才离去。
而小姐,看上去也不像是好眠的样子。
碧桃敏锐地发觉,小姐好像变了,变得更阴郁更冷淡,更没了生气。
马车缓缓到了晏清堂门口,碧桃撑着伞,扶着宋清妤下车。
尤掌柜见了宋清妤有些惊讶。
东家前阵子五日方才来一回,可这次前天刚来过...
铺子里的香丸都很充足,并不缺货。
东家来,有要事?
尤掌柜赶紧上前:“东家。”
宋清妤甩了甩衣袖上沾到的雨滴,接过丫鬟送来的香茗。
问道:“安神香还有多少?含有桂花干的。”
尤掌柜对存货心里都有数,“回东家,前些天卖掉了一批。
余下不多,大概十来枚的样子。”
宋清妤眉头舒展,十来枚也尽够了。不过是寻个由头罢了。
“都给我取来,用匣子装好,我带走送人。”
尤掌柜赶紧下去准备。
碧桃接过匣子,跟着宋清妤往外走。
“去慎王府。”宋清妤吩咐车夫。
慎王府靠近皇城,往来的人并不多。
可在倾盆的雨幕之下,马车的行进速度并不快。
哒哒的马蹄声被淹没在雨声之下,车轮慢慢停下,慎王府已到。
碧桃阻拦了宋清妤下车的动作,“小姐,外头雨大,让奴婢先去通传。”
宋清妤摇了摇头:“未曾事先递拜帖,恐怕没那么容易。”
还是她亲自前去,想来会让门房更重视些。
碧桃小心搀扶着宋清妤下了马车。
慎王府的门房听到了敲门声,打着哈欠开口。
“我找王妃院里的孔嬷嬷,劳烦小哥通传一声,就说晏清堂送安神香来。”宋清妤让碧桃递上一个荷包。
门房捏了捏荷包,前后打量了主仆二人好几眼。
见穿戴虽素淡,料子却是极好的。
王妃用晏清堂的香不是什么秘密,再者通传一声本就是他的职责,能白得银钱他自然乐意。
“等着。我只负责通传,见不见的还要看孔嬷嬷。”
“自然。”宋清妤自无不可。
很快,门房的身后跟着匆匆而来的孔嬷嬷。
“嬷嬷,王妃可得空?”宋清妤避着人轻声问道。
孔嬷嬷一脸愁绪,见了宋清妤打起了几分精神,点点头:“宋大小姐请随我来。”
一阵大雨过后,慎王妃院子里头的花朵都蔫蔫的,杂草丛生,看上去像是许久没有打理的模样。
宋清妤穿过廊下,跟着孔嬷嬷到了慎王妃的卧房之中。
只见慎王妃脸色苍白,一身灰旧的常服,歪在美人榻上。
“给王妃请安。”宋清妤行礼问安。
“宋大小姐快请起。”慎王妃想起身,却被孔嬷嬷拦住。
宋清妤将香丸递给一旁的丫鬟:“王妃,这是新制的安神香。
昨日宫宴上,你与我说觉少浅眠。我便特意制了些安神香送来。”
宋清妤深深看了慎王妃一眼,慎王妃意会。
对着一旁拿着匣子的丫鬟说道:“你们都先退下,我让宋大小姐给我看看,该用何种香丸。”
那丫鬟一动不动,打量宋清妤的目光十分大胆放肆,神色并无半分恭敬。
“王妃,奴婢是德贵妃娘娘遣来照顾您与王爷的。
贵妃娘娘告诫奴婢,需得贴身伺候,不得擅离职守。”
慎王妃气的咳出声来,孔嬷嬷赶紧拍打她的后背。
宋清妤眉头微蹙,从袖口中掏出一只荷包:“这是乾元丸,听王妃说王爷因皇孙之事,近日来总是精神不济。
特制了乾元丸奉上。”
“乾元丸?可是曾被先帝爷称赞过可平燥安精,令人神清气爽的香丸?”那丫鬟抢先问道。
宋清妤颔首:“正是。”
“王妃可亲自送给王爷,想必王爷定然会感念王妃的一片苦心。”
丫鬟眼珠子骨碌碌的转,有些意动:“王妃还病着,就莫要操劳。让奴婢替王妃送去也是一样的。”
孔嬷嬷呵斥:“你不过是个贱婢,如何能一样。”
那丫鬟横了孔嬷嬷一眼:“奴婢可是贵妃娘娘身边伺候的!”
慎王妃摆了摆手,“罢了,灵芝你替我送去吧。”
灵芝脸上毫不掩饰的得意。拿过乾元丸,扭着腰身就出院子。
剩余的一些奴仆也被打发了,卧房中只余慎王妃宋清妤与孔嬷嬷三人。
“王妃,你还好吗?”宋清妤没想到昨日见慎王妃虽有些消瘦,但至少行动自如。
不过是一日未见,竟怎地这般孱弱。
慎王妃唇无血色,强撑着笑了笑:“你是怎地猜到那丫鬟有异?”
她没想到宋清妤这般敏感聪慧。
宋清妤也笑了笑:“昨日宫宴上见她对王妃并无多少恭敬。
今日我才入卧房中,她便丝毫不遮掩打量了我好几回。”
“王妃的心腹没有这般大胆,想必是别人派来监视王妃的。”
慎王妃唇角露出赞赏。
“昨日见王妃手臂上都是伤...”宋清妤知道单独相聊的机会不容易,便直接问出口。
慎王妃自嘲:“小伤而已。”
“何人敢伤王妃?”宋清妤其实心里有答案。
在王府之中,能伤慎王妃的,唯有...慎王。
孔嬷嬷在一旁不断抹泪,她家王妃实在是命苦。
强忍多时的情绪爆发:“宋大小姐,慎王爷...真不是人。
自从纪大人与王妃的往事被他得知之后,此次见了王妃都要动手折辱。
全朝着看不见的地方打,打的王妃身上没一块好肉。”
孔嬷嬷将慎王妃的衣袖撩起,青紫肿胀,血痕斑斑,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