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雨柔经过易容显得苍老的脸上,冷冰冰地睥睨着老和尚,傲然道“倘若不是烧香不拜佛,这天目山就不能来么?”
“施主好没道理!……”老和尚忿然又道:“这里是佛门禁地,岂容闲人胡闯乱撞的,还不赶紧离去。……”
贺雨柔冷笑二声道:“我还没找到你们的头上,你倒先找我的麻烦来了,这样也好,省得我四处去找你们呢!”
众和尚听得莫名其妙的相觑无言,不知所以的望着她。老和尚却怒道:“女施主不可诳言,我们出家人与你毫无瓜葛,找我等做什么”“找你们要人!……”贺雨柔扫了一眼众和尚,挑衅性又道:“出家人理应慈悲为怀,可你们怎的会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狠恶之事,还让不让人活了?……”
只说得众和尚目瞪口呆,当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愣怔片刻,个个怒目相视。老和尚身旁的一个壮年和尚小声的道:“悟能师伯,看这模样,老妇人可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呀,得谨言慎行才好呢!” 老和尚却气极反笑,哈哈大笑几声。
倏地沉脸道:“女施主可是上归元寺来找茬的吗?”
贺雨柔不以为然的睥视了一眼那壮年和尚,不卑不亢的道:“师父你搞错了,我不是来找茬子的,是找人呢,只问你们要人,若将他交还我,便万事皆休!……”
“什么,要……人?” 老和尚更是茫然。
贺雨柔难过的道:“不错,就是你的小师弟,悟世僧人。” 悟能和尚惊诧道:“你是我师弟什么人?”
“是……是……”她也是易容得好,觑不真切,不然一定是羞得满面绯红。结舌竟又道:“是他……叔娘!”
悟能忿恼的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道:“既然是悟世师弟的叔娘,请施主到客房里小息片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待贫僧禀过方丈师父,给你唤来便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叔娘来找侄儿也算是平常事, 悟能和尚显然像是松了口气,虚惊一场。
贺雨柔毕竟还是年轻,有些天真幼稚。心里忖道:“这样也好,反正本姑娘已经易容换貌,谅他鲍明也认之不出我来,等唤他过来时,挟持他便走,谁又能奈我何?”
当下颇有几分得意,高兴笑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师父,老身这里谢了!师父只管去唤他来见我一面便成。我也不用去休息了,就在这里等他,见一面老身便回去了。”
悟能和尚诧讶道:“这样怎么行,贫僧慢待之罪可担当不起呀!……”悟能望了望天空里纷纷扬扬飘着的雪花片。又道:“施主,这寒天冻地的天气,若是冻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师弟还不得记恨我慢了叔娘,还是随贫憎到客房去……”
不待他将好意说完,贺雨柔便摇手道:“师父不需客气了,你只管快些去唤他来见我便是,我筋老骨头硬,从来就是不惧寒冷的,别担心,快去快回,我还得赶回家呢!……”
“那……你等着。”悟能师父无可奈何的转身带着众和尚,不满的嘟囔着离去了。一路上众和尚感叹不已:“好一个古怪的老太婆!……”“小师叔怎会有这么一个不讲理的叔娘,真霸道!……”“莫不是师叔在家里因为惧怕她?才来出家的吧!……”“呵呵呵……”“哈哈哈……”一场扣人心弦紧张的气氛,被这一片嘲笑声,冲淡得荡然无存。休要乐观!
殊不知这天目山归元寺正面临着一场史无前例的浩难大劫。
且说大庙里,有百十个和尚正襟危坐,正静听着上首
蒲团上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僧人说经论道。
但见那老和尚,身披红绵宽大袈裟,天堂饱满,红光满面,虽是年岁己高,却是语言铿锵,吐字有力。两只大大的眼睛时有精光暴射,太阳穴高高的凸起,显然内功极为精湛,也是武林中出类拔萃的人物。
他:就是出身少林,现任天目山归元寺的主持方丈静虚大师。
他正聚精会神的说道,忽见大弟子悟能神色慌张地进来了,门外还站有二十余名武僧。静虚方丈顿时停住说经,眼里含有不满的目光望着他进来。
悟能上前禀道:“师父,不……好了!”
静虚真的不高兴了,沉脸喝道:“何事这般惊慌?”
悟能忙道:“外面来了一位奇怪的老妇人,声称是小师弟的叔娘,一定要见师弟呢!……”
静虚方丈听了更不高兴的责叱道:“这有什么惊奇的?叔娘上山看望侄儿,很平常的一件小事,怎么这样大惊小怪,就不怕失了身份,你让小辈们怎么看你?……”
“师父不知道。”悟能见师父不悦,忙又道:“若是平时,就不足为奇,可这老妇人在冰雪封山之际,居然上得了陡滑的天目山。这是其一;半山八角小亭看山的两名僧人,被人点住穴道动弹不得,小徒都无法解开,定是高人所为。这是其二;这老妇人上得山来寻人却不进庙寻找,只往后山乱转,甚是可疑。这是其三;师父你想,不觉得蹊跷么?”
“嗯!……”静虚方丈沉吟片刻,点头又道:“是有些蹊跷,你且快去叫悟世来见我,问他便知因果!”
静虚方丈不再理会,又说道他的经文去了。
悟能去得片刻,回来时后面跟了一位光头和尚,那和尚也真是醒目!但见他身材挺直,相貌英俊,穿的和尚服,白底布鞋,可说是全身崭新的服饰,更显精神。好一个相貌堂堂的美和尚!只是眉宇间竟有一丝淡淡,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正是四处奔逃的鲍明:只因在上海县与贺雨柔擦肩而过,吓得见路就跑,顺江而下,几经转辗来到杭州城,下榻醉眠客栈,吃在醉仙楼。一日与李休醉闲聊,被贺雨柔追得无路可走的他,无意间流露出厌世情绪,想寻-处世外桃源,清静了此-生。
李休醉见他武功不错,人又年轻英俊,想帮他-把,也是帮自已,便将归元寺说得天花乱坠,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李休醉笑眯眯道:“那归元寺的后山,悬崖峭壁,风景秀丽,是佛门禁地,人迹罕至。我与那静虚方丈交情不错,兄弟可到那里去暂住些日子,如何?”
万念俱灰的鲍明便想到了出家为僧,他认为一旦出家了,你贺雨柔就是再痴情,也不可能还会再要一个和尚吧?这真是一了百了,四大皆空,才是唯一的出路。忙道:“索性出家为僧,远离红尘。” 李休醉高兴道:“如此甚好,我这就捎封书信给静虚方丈,让他亲自下山来接你。”“怕不会哟!”
鲍明不信又道:“堂堂皇皇的大寺庙主持方丈,会为我一个无名小人,辛苦的下山一趟。”李休醉哈哈-笑,道:“那就让你瞧瞧李爷的面子有多大?”随即修书-封,吩咐店小二上天目山,亲手交给静虚方丈。店小二应诺离去。
李休醉的面子果然大!清晨,静虚方丈如期而至,与鲍明在房里交谈-整天,二人甚是投缘,便收鲍明为关门弟子。
值日僧见他们进来,便挥了挥手,听说经文的众和尚忙站将起来,站立两旁。
悟世上前施礼道:“不知师父唤小徒所为何事?” 静虚方丈慈祥的一笑问道:“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亲人?” 悟世诧愕道:“师父,弟子已无亲人。” 静虚方丈又问道:“你可有一位叔娘?”
“叔……娘!”悟世俊美的脸庞顿现惊讶,茫然又道:“爹娘早逝,我是孤苦伶仃的一人长大,并无什么叔娘伯娘。”
静虚方丈道:“那……怎么门外会有一老妇人前来寻找你,自称是你叔娘呢,这又作何解释,岂不是怪哉?”
悟世委屈道:“弟子不曾见过,确实不知真假!” 静虚方丈喝道:“悟能。”“弟子在!”悟能闻声上前。
静虚方丈吩咐道:“你且带他去看看,究竟是怎的一回事?”“弟子遵命!”悟能领着悟世向外走去。
不消片刻功夫,悟世如见魑魅,满面惊慌的进来道:“师父,她……她不是老妇人,是……是……”
静虚方丈虽是早有所料,可还是不满的斥责道:“不是就不是嘛,你怎的也是这般慌乱失态,究竟是看见什么了?慢慢的说,为师给你作主便是了!……”
真是怪哉!就连站立一旁的值日僧,悟能、悟用、悟尘一干众和尚都颇感惊奇,惊奇的倒不是老妇人,而是这位年轻的悟世。自打他上山之日起,一言一行都很是稳重,武功造诣居然不逊于几位师兄,深得静虚方丈的喜爱。今日是怎么了?见过这老妇人居然会惊骇得连话都说不清了。
只听悟世竟然道:“弟子有……罪,请师父发落!” 静虚方丈更是诧愕,不解道:“这老妇人与你有什么干系,何罪之有?”“她不是……一个老妇人,是……”
悟能和尚更是惊奇。心忖:‘这小师弟今日怎么了?明明是老妇人一个,他竟说不是,岂不邪门?’当下他上前道:“师弟怎么说她不是老妇人,难道是位年轻女子不成?”
悟世竟道:“不错,正是一位年轻女子!”“什么啊?……”“不可能!……”众和尚一片哗然,无不吃惊感叹。
悟能不服道:“这是我等众僧亲眼目睹,师弟为何说她是一名年轻女子呢?”“这……这……”
悟世望着悟能心想:‘这件事,一时间怎么说得清楚,再说也羞于启齿啊!’不禁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是啊!” 静虚方丈也疑惑地催道:“都是自己师兄一庙僧,有什么不好讲的呢,你就说个明白吧,以免众僧犯猜疑!”
悟世无奈,便硬着头皮将原由起因简单的叙述了一遍。只听得这些和尚目瞪口呆,愕然嘘唏不已,都用惊羡的目光瞅住他。有的心想:“这个呆子竟有这等艳遇,却好没艳福,要换作是我啊,就是主持方丈也都不用做了,直接下山快乐去!……”也有和尚想:“这悟世怪不得会受静虚方丈的青睐,不但人俊武功高,就凭恁般的不好色,也是块做和尚的好料,真是难得!……”
都说和尚四大皆空,我看就不见得都是空。虽然出家人理应四大皆空,可他们也是人啊!同样的有血有肉有思维,一言一行一般还是能做到四大皆空,可脑袋瓜子想的却不一定会尽其然。我敢说,面对这样的绝世美人儿,产生遐想者,一定不乏其数!
闲话少扯,且说那昨晚在醉仙楼用斋的几个和尚,更是眉色飞舞的对着身旁的僧人,大吹其说贺雨柔是如何的美丽动人,武功更是怎么的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