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陈吉祥和吴越回到太子府,容瑾告诉她,白墨天和华玦交手,一只胳膊脱臼,他给装回来的。
“怎么回事?”
“不怪摄政王,是他非要交手,摄政王手下留情了,否则就不止卸手臂这么简单了。”容瑾说。
陈吉祥叹了口气:“赶紧把船造好,让这个混世魔王出海。”
她回到华玦的别苑,看到他坐在床上看书,情绪并无波澜。
“我没出院子,是他进来非要和我交手。”他轻声说。
晚上,一番例行公事的缠绵后,华玦躺在枕头里,闭上眼眸,静静喘息,陈吉祥侧眸默默看着他。
高大强健的身躯,委曲求全,一头被驯服的狮子,像一只温顺的大猫,拔掉了獠牙,抬起头,享受主人的爱抚。
陈吉祥回忆他在千军万马前挥戈拔剑,在朝堂威慑群臣,在越州城巡视的万众拥簇,光彩夺目。
他可以几个昼夜在教场练兵,可以不眠不休批阅奏折,不耽误和她欢畅云雨。
现在他足不出户,一句话都不多说,等着她在日暮的时候回到这里。
陈吉祥想,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如果她不回来,华玦会继续成为威慑天下的摄政王,和华辰、佐鸣宇一起开创帝业。
结果自己的回归,一步步将他逼入绝境,她得到的就是他失去的。
这种主宰爱人生死的权利,带给陈吉祥短暂的暴虐快感,后果却让她觉得无的放矢。
华玦睡着了,发出均匀地呼吸声,浓密的睫毛颤动,薄唇微启,陈吉祥久久地凝视着他,难以释怀。
翌日,她来到白墨天的别苑,进门看到他正在咧着嘴,轻轻转动手臂。
“你活该!下次再擅自和人冲突,我就让你滚回大狱!”她气呼呼地说。
白墨天拧着眉毛侧眸看他,不禁哑然失笑:“我胳膊差点废了,你应该安抚我。”
“他真动手可以把你卸成八块。”陈吉祥不动声色坐在桌边。
白墨天往她面前的桌子上一坐,手掌拍了拍膝盖,说:“摄政王快让你养废了,你这样圈着他,他很可能会抑郁而终。”
陈吉祥默不作声。
“我是给他个出气的机会,否则谁赢还不一定。”他又试探着摇晃了一下手臂,哎呦了几声。
他沉吟片刻说:“你不是要找个人跟我一起出海吗?就让他和我一起去吧。”
“啊?”陈吉祥抬头盯着他。
白墨天嘴角一挑:“我挺喜欢他的,能打能忍,会带兵,有学识懂医术,出海需要这样全能的人,况且他是皇室,外交也需要这样的身份。”
“出海一趟需要两年……”陈吉祥眨着眼,她下不了决心。
白墨天摸着下巴说:“他是雄鹰,你把他关在笼子里,他的翅膀就断了。”
陈吉祥有些犹豫。
夜幕低垂,陈吉祥站在太子府的水池边,看着群星闪耀。
良久,她下了决心,慢慢走回华玦的别苑。
华玦坐在桌边发愣,看到她回来了,站起来,转身去整理床榻,那是那一套动作,翻身上床,放下帷幔,拉开衣带,靠在枕头上等待。
“你很久没有带我一起看星辰了,我自己在水池边看了一阵。”陈吉祥站在床边隔着透明的帷幔对他说。
“有什么好看的,每年都那个样子。”他垂着眼帘,低声说。
“你还记得你说过,有一个粉色的小星是我,为了你偏离轨道。”她的眼眸有些闪动。
华玦摇摇头:“不记得了,我最近忘了很多事。”
陈吉祥咬了咬嘴唇,去侧间沐浴后,撩开帷幔上床,华玦毫无波澜地搂住她,开始吻她脖子,陈吉祥推开他:“今晚不想要。”
“好。”他放开她,躺回枕头里,闭上眼眸。
“你和白墨天率领船队出海吧,巡游列国,两年后回来,可以重回朝堂。”她说。
华玦没有动,眼睫毛轻轻抖动,良久,他缓缓睁开眼:“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放你走,我厌倦了。”陈吉祥叹了口气,转过身背对着他,觉得释然。
过了很久,华玦将手轻轻放在她腰季上,陈吉祥蹙眉:“不要招惹我,我随时可以改变主意。”
“我真的很想那个孩子。”他的声音轻柔,低沉和缓,像喃喃自语。
陈吉祥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身,默默的流泪。
黑夜漫漫,一颗流星闪过,陈吉祥心中一惊,那是他们的孩子,转瞬即逝的小生命,划过时空,不留一丝痕迹。
第二天过午,青颜给华玦送来了诏书,作为大使率领船队巡游世界列国。
各型马船、战船、运输船,共计两百艘。大型宝船六十艘,四层,九桅十二帆,可容纳过千人。
姜平、阿萧从安国军和京城卫队中抽选出会水性的大约两万士卒,加紧训练。
寒江和林安对船只和武器进行最后的调试,弩箭、钩镰、过船钉枪、标枪;大型火炮、小型火炮、喷筒、火箭。
所有一切都由华玦亲自过问调配。
他又恢复成那个挥手间翻云覆雨的摄政王,眉宇间淡定从容,举手投足自信沉着。
陈吉祥在渡口远远看着他,巨大的船队停泊在海天之间,岸边,华玦站在众人中,高挑俊逸,挥洒自如。
她心里五味杂陈,又要失去他了,两年的时光会改变什么,她不知道。
她转身,骑着白马落寞地回到宫殿,她的小内阁都在忙船队的事,她一个人在后宫漫无目的地溜达。
没想到居然走到誉辉宫,她想了想,走进去。
太后正在窗前逗鸟,看到陈吉祥自己进来了,有些意外。
“你不是在忙船队吗?怎么有空来哀家这里,又想要什么?”她唇角一弯。
陈吉祥无聊地走了几步,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神情落寞,良久,她低声说:“我让华玦率领船队出海,两年的航程。”
太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想让他两年后回朝堂。”
她点点头。
太后眼眸转动:“那你不是白白将他打压成现在这样了,算不算前功尽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