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顾清知道军情紧急万分,逢驿站换马,马休人不休,一路快马加鞭疾驰回了临墨,夜半时分马不停蹄奔进东海国皇城,迎面见到桂公公。
“桂公公,陛下睡了么?”
桂公公见到顾清,赶紧说道,“陛下这几日寝食难安,估摸着你今夜应该会回来,一直在书房等你消息呢!”
“快!让我面见陛下!”
桂公公赶紧将顾清领了进去,顾清一抬头,就看到柳如天背着手来回踱步,脸色清冷阴沉,消瘦的身形又多了几分憔悴。
“如何?他们启程回来没?”柳如天急切问道。
顾清满脸歉意摇了摇头,“杨将军和明爵爷极为固执,说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柳如天重重一拍桌子,银牙一咬,气得柳眉倒竖,显出极为气恼的神情。
“小的疯,老的也跟着疯!真当本宫好说话不成!好不容易平安归来,又要去惹事,就不能让本宫少操些心吗!”
思索片刻,柳如天下了决断,“不行!顾清,你多带些好手过去,用强也要给本宫将他俩绑回来!”
柳如天迅速坐回案前,掏出一块金牌正待要下第二道召回令,顾清小心翼翼说道,“陛下,爵爷有句话要亲口对你说,下臣不知该讲不该讲。”
“说!”
“爵爷让我原封不动复述出来,还望陛下莫要生气。”顾清深吸一口,大着胆子将明安那些狠话,一字不差的说了出来。
柳如天脸色惨白,玉手颤抖,笔也拿不稳摔在地上,身子仿佛失去了所有气力,瘫软靠在椅子上,胸脯微弱起伏。
本想喝问一句,“他真是这么说的?”可压根不用问她也清楚,这世上只有明安才有胆气,跟她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语。
柳如天眼睛一红,挥挥手示意顾清下去。
午夜皇宫书房,一片静悄悄,柳如天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情绪,趴在桌上不争气的呜呜哭起来。
本以为一切会很顺利,哪知明安去了一趟北岳国后,情况直线而下。
自从那日月冥山脉传来消息,有个姓鹿姑娘赶来月冥山脉报信,说北岳国昭太后设局陷害明安,将他拖在北岳国,从那日起柳如天就寝食难安。
后面柳月眉飞鸽传书,印证了消息,柳如天彻底陷入一片恐慌。
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明安在自己心中是如此之重,自己多么希望明安一辈子平平安安陪在自己身边,陪伴自己一生。
哪怕不用什么国富民强,开疆拓土,只要他陪着自己,过完这安稳一生,柳如天就觉得很知足了。
如今粮价飞涨,各地动乱不停,一切都让柳如天操碎了心,每天吃不香睡不香,感觉世界一片灰暗。
得知明安神通广大,平安归来时,她感觉这世界一下子又亮堂了,哪怕周围还有无数压力和危机,柳如天都觉得不是事。
可明安却撺掇起杨景,执意攻伐太行郡,还要自己倾尽国力补兵陪他豪赌,柳如天感觉两眼一黑,险些昏倒。
今夜,柳如天又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柳如天顶着红通通的眼睛,挣扎着从桌上爬起上朝,宣布王命。
“同意吴山国条款,归还岚山和临木两大重镇,签署十年停战协议。”
“即刻派杨伯成,杨仲武各率三万大军,火速驰援杨景攻伐北岳国太行郡,杨叔君留守南陲。”
“不计一切代价筹备粮草,为大军出征准备物资,国库不足以皇室持有土地资产作抵。大举发放皇家债券,向民间借贷。”
三条命令一下,满朝文武哗然。
反对最为激烈的,当属寒门一派,认为柳如天这是昏了头,拿国运为赌注陪两个乱臣胡闹。
倒是秦相为首的世家一派一言不发,心中却是万分窃喜。
最近不知从哪儿来了一批粮草往东海国倾销,拼命打压粮价,有些小世家熬不住开始偷偷出货,市面上粮价有些涨不动了。
如今柳如天铁了心以国本为注,陪杨景和明安二人胡闹,正好让粮价再次有动力上升,自己也可以赚的盆满钵满。
柳如天霸气一挥手,态度极为强硬,不管劝谏,在圣旨上盖上了玺印。
霎时间,风云变色,整个东海国开起战争机器,以国本为注,尽数压在两个战争疯子头上。
山雨欲来风满楼,厚重压抑的乌云,密布在东海国上空。
出了皇城,秦连远眺望阴暗的天边,阴雨连绵中有雷霆在苍穹肆虐,似有风暴来临。
秦连嘴角微动,扬起一丝险恶笑容。
柳氏王朝,终于是要完了。
来些新鲜血液吸吸,换点口味也好。
下一个宿主,会是谁呢?
走到无人处,回过头,秦连对下属官员轻声吩咐,“柳家铸的铜币快没用了,全抛出去,换成金银和粮草。”
“连举国借债都想得出来,怕又是那明安教的,柳如天真是彻底疯了。”
一旁世家派官员问道,“秦相,咱们要收吗?”
秦连摆摆手,“那东西就是废纸,让那些贱民和商人去收购,一起随柳氏陪葬,咱们不用掺和。”
“到时候,所有人拿着兑现不了的废纸,不用我们动手,柳氏自己就会玩火自焚。”
“行了,就这些。”秦连舒畅一叹,“接下来,就看柳氏用多少土地换粮的诚意了。”
沃京另一处角落,张臣顾清和一帮年轻官员,聚在地下密室,捏着下巴神情凝重,似乎在沉思一件很重要的事。
“陛下彻底豁出去,举国之力发动六万大军驰援北岳,粮价压不住,又开始往上涨了。”
“十五日,还剩十五日,陛下第一批借粮单子兑付到期,爵爷让我们下的粮价卖空单子结算也到期。”
张臣抛出的消息令人绝望。
“月冥山脉的粮食,还够压价么?”顾清问道。
“粮食很多,但是毕竟有限,若是所有世家联手死撑粮价,还是能收光。”张臣凝重说道,“只有按爵爷说的,引发世家恐慌性抛售,把粮食全吐出来,才能达到预期效果。若他们死活不吐,我们也没办法压价。”
另一名官员统计了一下数额,脸色大变,“以现在的粮价上涨势头,十五日后,国库花光也不够买粮赔的。”
“唉……”众人齐声长叹。
“爵爷怎么安排?”张臣问向顾清。
“爵爷说人弃我取,反其道行之才能挣大钱。叫我们继续压粮价,还给了我五万银票,让我们把金银全部换成铜币。”
顾清这话一说出来,让众人本就锁着的眉头,彻底凝成一团。
“现在举国人心惶惶,都抢着收金银,铜币一路下跌,爵爷这个时候还敢收铜币?”
终于有个人,说出了大家想说不敢说的话,哀叹道,“若是大乱后改朝换代,铜币就作废了……”
张臣深吸一口气,朝墙上猛地一捶,“既然咱们是同志,就得齐心,我豁出去了!跟爵爷一起赌!”
“老张,你想怎么赌?”
“陛下发债券筹钱,咱们就买!爵爷说多收铜币,咱们就收!变卖家产也要支持!”
张臣重重吐出一口气,“至于那些红薯粉,就按爵爷说的,就按现在价位继续抛售,就看世家有没有这么大的胃口!”
“同志们,你们说呢?”
这一刻,所有人仿佛一下看开了,伸手用力捶向胸口。
“九州同志会全体成员,紧跟爵爷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