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运二十一年夏七月,大魏国派出使臣议和。
大周皇帝李戴士在国都永安城亲自接见了来自大魏、赵国、燕国、韩国和宋国使臣,五方共同签订协议,止兵戈、和睦相处,檄文随即昭告天下。
同时,魏、赵、宋三国同意以同样的檄文昭告方式,向韩国国主刘有向道歉,并约定在七月底前撤出所有在韩境的兵卒,赔偿韩国恤银三千万两。
至此,持续仅两个月,但无比激烈的第一次列国大战结束,大战参与的国家虽然不多,但影响巨大,因为这是第一次修士全面参与的列国战争,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大周国以羸弱之姿,却又无比强势的做派逼迫魏主议和,大周皇帝李戴士一时在诸国中声名大振。
李戴士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名声都让自己赚了,大周与萃华宗损伤之巨,却难以言述。
随着整个东府军损失殆尽,大周国战力最强悍的府军名存实亡。
看似只折损了七八万人,但耗费得银子以及其他财力物资难以计数,大周国最能打的战将几乎被一锅端了,其中不乏有皇亲国戚,张宏范、李景云、李云泽,还有薛临岳这等栋梁老臣等等。
这些底蕴想要再重新培育和沉淀,何止需要几十年的时光。
萃华宗的损失更大,修士阵亡一百五十人之多,有一位长老、两位剑锋峰主陨落,他们当中也有李戴士的亲戚,比如李修长、李元龙。
就连隐世宗门公认的通天境第一强者谈真人据说都身受重伤,回山门后便闭关不出,不知何年何月再见真人仙颜。
李戴士坐在御书房内,浑身发冷,感觉身上的龙袍仿佛被浸染的满是鲜血,就连旒冠也在滴血。
“父皇可是身子不舒服?”
一旁侍立的五皇子李希察言观色,连忙嘘寒问暖。
“无妨,府军重建之议题暂缓,着户部魏文远来见我,都散了吧。”
“父皇,事急从权,如不尽快重建府军……”
“下去!”李戴士忽然暴躁起来,一声断喝,吓的几位皇子和近臣一个个灰溜溜的离开了御书房。
“殿下不必心急,重建府军自然重要,但圣上正值伤感之际,谏言需要曲折委婉,碰对时机。”一名年老近侍低声劝解李希。
“何时才能碰对时机?伤感总有个时限吧?堂堂大周,偌大疆土,如今只能靠半死不活的边军在硬撑着?”
“那是,那是,圣上自然心中有数,可眼下国库空虚,民生凋敝,也在烦扰圣上的心绪……”
“哼!”李希愤愤不平的把袍袖一甩,快步而去,却偏偏绕不开前面悠哉而行的二哥李辉。
“五弟何事这般行色匆匆啊?”李辉好不得意,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定要戳一戳的李希的痛处,银子难筹吧?如今你也体会到老子在北胜关时的滋味了吧?
现在我还拥有南府军,虽然只有两万人不到,但有总比没有强吧?
“不关你事,让开。”李希强压心中的邪火。
“呦呵,做兄长的好意关心一番,倒要看你脸色喽?”
“让不让开?”李希攥紧了拳头,下一刻便要爆发。
吓得几名近侍赶紧冲过来,一个拦住了李辉,“殿下莫要在意,五殿下他情绪有些不好……”
“我没有心情不好,只是想揍这个二百五。”
“放肆,你胆敢目无尊长?在皇宫内围敢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话,有种就来!”
“你特么嘛的……”
“二位殿下息怒,这般争吵若是被圣上听去了,大家都不好过。”
“就是,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休要惹得龙颜不悦。”
“走了走了,下官偶的一宝贝,还请殿下赏玩,帮忙掌掌眼……”
“……”
几位近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斗气的两位皇子劝走,庭院内外一下子空了,就剩下三皇子李延光杆一个,他左右环顾,忍不住破口大骂,“一帮子市侩小人!”
一扭头,眼前突然多了一个人,一身青衫,面容俊朗,披肩长发,斜背着宝剑,居然是一名修士。
刚要发脾气的李延连忙躬身施礼,“李延见过仙师。”
“殿下免礼,我找你父亲。”
“父皇便在御书房内。”
李延见过这位仙师,好像叫罗方山,立刻抬腿便欲引路。
“不必了,殿下自便。”
罗方山抬腿径直前行,不再理会李延,对于皇家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和人,他有一种天然的距离感,在北胜关接触李辉后,就更加不想沾染。
无奈,铁剑峰峰主陨落在临仓城外,罗方山便成了峰主,依照宗门新的安排和轮换,他要坐镇永安城一年,自然要先来见见李戴士。
李戴士正揉着太阳穴等着户部尚书魏文远,却没想到等来了仙师罗方山。
“李戴士见过仙师了。”
“陛下不必多礼,宗门派我到永安城小住,有些话带给陛下。”
“仙师只管明示,戴士洗耳恭听。”
“来之前,运长师弟专门来找我,有修长师兄的遗物带给你。”
罗方山说着话,取出一样事物,是一块刷了漆的暗褐色木板,比手掌大那么一点点,上面还有一个半烫金色的篆字,上面完整的那个字是紫,下面半个字只有一瞥,一横。
李戴士一看,整个人浑身一震,面色顿时由恭敬变得异常肃穆,很慎重的从罗方山手中接过了这块看似极是普通的木板。
这是一块年代久远的牌位,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是李家自陇上郡起兵夺天下的先祖李冒然的牌位,李冒然只有两子,分为两支,一支夺了大周江山做皇帝,到李戴士这里是第十五代。
而另一支,出了位天资卓越的少年,拜一位仙人为师,这位仙师便是萃华宗的第一代祖师莫如空,又称莫真人。
少年终于修为大成,被称为了缘真人,他收了一个很不起眼、一辈子可能都无甚成就的徒弟,忽然有一天,这名弟子从剑冢中走,便是日后名震天下的谈真人。
到了李修长这里是李家第十三代,却是萃华宗第三代。
牌位断了,大有由来,两支因争正统,曾有过激烈的冲突,后来了缘真人不得不出面,在他的强力震慑下,两支重归旧好,再修宗祠。
现在李修长把先祖牌位的一部分交回来,寓意不言而明,两脉合一,责任重逾千钧。
“据真人推测,短暂的和平,最多不会超过十五年,所以休养生息、壮大国力乃陛下最首要的任务。”
“十五年?”李戴士一惊,之前叔祖预测最少二三十年,如此之短的时间,恐怕连休养生息的时间都不够。
“十五年。”罗方山十分肯定,“魏国不见得首先动,但盘踞在西北的浩瀚国是耐不住寂寞的,若非先有部族之变,后有魔门混乱,那位王怎可能隐忍如此之久。”
“戴士明白了。”
“还有一件与修养生息并重的事情,这十五年很可能是转承阶段,陛下要慎重考虑后来之事。”
“这,这也是真人的意思么?”
“真人未曾有任何言语,但萃华宗九峰都认可修长师兄的意见。”
“难道……那三个都不成器?”李戴士颤声问。
罗方山亦是无奈,运长师弟的原话实在粗俗,他只能委婉转述,“抓紧时间再生一两个小皇子,实在不行,女流亦可。”
“啊?!”李戴士愣在当场,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