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 张老爷的消息还真是不够灵通，不如给手下的小厮换上一批罢了。”
刘家家主也学着张振海的样子漫不经心地拿起茶杯，可话的内容嘲讽意味十足，只让站着的众位老爷眼神一凛。
视线在张振海、许毅和刘家主之间来回扫视。
江潜心里暗道一声，果然如此。
他上次未来，听江夫人说了宴会上的事，便留了个心思，这些时日对张振海渐渐疏远，很多时候都称病不见。
同时他心里也暗自后悔，早知道许毅回乡下脱离张家的余荫庇护，还能凭借自身能力强势地重新在县城崭露头角。
那他必然不会怂恿自家妻子给女儿讲些劳什子的小姐和穷书生成亲，娘打爹骂、吃糠咽菜的惨兮兮故事。
换成小姐和书生相恋，往后破茧成蝶，成了状元娘子的事情多好。
他暗自拧了下大腿根，视线盯在许毅身上，不知道…… 他娶不娶妾……
他的目光格外怪异，根本不难察觉，许毅却连余光都没扫过来，只当自己没发现。
现场的人各怀心思，有想和许毅搞好关系的，又后悔从前没跟许毅结些善缘的。
还有几个，则面上不显，实际心里细细揣摩刘家主话中之意。
张振海饮茶的动作顿住，心里羞恼，面上却不敢表达出来，捏着茶杯的手指骨节已经泛白。
他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好听一点，但余光却怜悯地看向许毅，“不知刘家主是何意，难不成许掌柜还能偷偷地租下铺子不成，呵 ——”
他探听的消息可是真真实实的。
可惜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刘家主淡淡来了句，“许老弟上次聚会就已经拿到铺子了，现在……”
他看向许毅，“应该已经开业了吧？”
昨日他听夫人说，几个姐妹急不可耐地叫着他往宝斋去。
“嗯，衣裳已经定了不少了。” 许毅如实答道。
“嘶 ——” 剩下几个坐着的老爷倒吸了一口凉气。
本以为已经把这个劲敌踢出局了，谁成想差点叫他踢出局。
他们瞧着许毅的眼神警惕下来，视线扫过许毅的身侧。
身前桌上是空的。
左右椅子上是空的。
尚算庆幸，空手来的，规矩知道的不全。
张振海怜悯的目光瞬间转变成错愕，指尖一抖，手背上刚消下去的水泡，又被热水激了起来，灼伤的痛感让他混乱的意识清明起来。
看着许毅的眼神更为复杂。
好个心机深沉的小子。
从前许毅万事百依百顺，哪里敢对他耍心机。
现在连这么大的事都瞒着。
察觉到其他老爷像看猴戏一样的眼神，他脸色涨红，掩饰地咳嗽几声，越过那个话题，假装自己从来没说过。
“呵呵，那我还真是误会了。”
说完这句话，他索性闭上嘴。
真够丢人的。
曾经他为了亲儿子毫不留情赶出去的养子，此时却连一句话都不用说，身为名门望族的刘家主就已经毫不留情地驳了他的面子。
那可是他见到都要卑躬屈膝的人。
心里难受到翻腾，恨不得现在就到童试、府试、乡试，让张毅狠狠地压住这个逆子的风头才够解气。
就在他心中的怒火要把他烧死时，瞥到许毅空空两手，心里才爽利些。
还有机会。
他的目标不知不觉竟然从成功拿到名额，变成了把许毅挤下去。
哪怕他这次拿不到名额没关系，他从前几十年打下的基业能让张家撑到下次、下下次。
可若是老子和儿子争抢名额，他还输了，那他的脸面可真的丢大了。
许毅对张振海的针对，连喝茶的动作都没乱上半分。
从他断绝关系那天起，张振海对他而言就是耳旁风。
随着短暂的沉默后，爆发的是众位老爷热情地想要跟许毅交好关系。
许毅身边热闹攀谈，和张振海说话的人却寥寥无几。
知道内情的人顺带连江潜都孤立了。
谁知道许掌柜会不会记仇。
——
嘈杂的讨论声继续了半个时辰，一直坐在主位上的王瑞咳嗽一声，“嗯哼哼 ——”
声音不大，却如同变戏法一样让老爷们瞬间噤声。
周成龙这才缓缓开口，“大家来的目的很明确，便把带的物件展示出来吧。”
“还如从前一样，能入钦差大人眼的，在各自县里头有名的，就能得到名额。”
此话一出，不足片刻间，桌上，还有周成龙早准备好的衣裳架子上，已经大变了样。
大多是衣裳、头面，只有一份是点心，荷花造型的点心粉嫩精致，倒是用了心的。
许毅的目光扫过其他人的东西落在张振海带来的衣裳上头。
还挺意外。
衣裳挺漂亮的。
里头一件长裙，腰上用针线往里收了收，长裙是奶白色的，肋骨下方到胯部用白粉色交叠的菱纱绣出一个粉嫩精致的荷花。
荷花的造型和他铺子里的荷花荷包一模一样，无非是放大了十倍。
外头搭着一件白色菱纱袍，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缤纷光泽。
很美的一件衣裳。
除了他的目光游移外，其他人的目光此时正落在他身上。
因为许毅并没有拿出任何东西给钦差看。
张振海心中大喜，直呼一声果然。
王瑞此时也微微皱眉。
他虽然答应了许毅，但也不能这么托大，分明老周已经提醒他了。
就在他心里摇头，想说些什么时，一道惹人眼球的身影从远处跑来。
许毅瞧见这人影挪开凳子起身，跟在场众人示意，“来了。”
众人的目光顺着许毅示意的方向投去，只见那身影越来越近，嫩绿色的裙摆让人很自然地联想到春天嫩绿色麦田，生机勃勃，充满活力。
纷纷暗道，这是哪家的姑娘。
绿色衬得姑娘皮肤更白，宛如仙女下凡。
让一些老爷不自觉地眼神暗了暗。
这衣服实在太惹眼了，幸好不是今天的竞争者。
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大的敢做这么亮眼的衣裳。
这种颜色做好了固然让人惊艳，可若是搭配不好，又显黑，又俗气。
他们这些做衣裳的都避开这样的颜色。
随后才想起来许毅的话。
心里涌起一个想法，“不能是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