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中原以南,怀安皇城。
自穆远徵被罚在养心殿洒扫时起,他每日都早早起来,比需要上早朝的梁崧颉起的还早。
那日梁崧颉刚在侍女的服侍下穿好繁复的衣袍,穆远徵就来报到了。
只见一身黑衣,个头不高但却很有力量的穆远徵,一只手提着一个大水桶,一只手拿着布巾,一副准备开始干活的模样。
梁崧颉挑眉看着他。
穆远徵立在殿外,圆溜溜的眼睛满是对干活的热情。
梁崧颉简直哭笑不得。
他罚人在养心殿洒扫不过是寻了借口将人留在身边能日日逗玩罢了。
并不是真的要穆远徵做什么。
这人身上的箭伤还没好透,梁崧颉也不愿穆远徵太劳累。
但这个小暗卫性子老实,让他做什么就实诚的自己一个人全部做完。
第一天梁崧颉忙于处理奏折没顾及到。
那天晚上德公公凑到他身边说穆远徵擦了一天的地板,给那本来就光洁的养心殿殿,擦的更为亮堂了。
这么猛干的结果就是,御医被梁崧颉叫来给穆远徵看伤的时候,他后背的伤口绷开了,渗血严重。
当晚,穆远徵被梁崧颉沉黑冰冷的神色吓的缩了脑袋。
梁崧颉遣御医重新包扎,穆远徵乖乖的不敢言语。
但是第二日,穆远徵依旧早早来报到。
不过梁崧颉已经有了对策,他让德才告诉那些本就需要在养心殿洒扫的奴才把活全部揽过去,不许穆远徵多做。
那些奴才听着德公公的训话,心中骇然。
没想到陛下对这穆远徵,竟不是惩罚。
所以从第二天之后,穆远徵一来,那些奴才洒扫突然积极起来,穆远徵拿着擦地的布巾完全找不到他还能擦的地方。
之后几天,日日如此,穆远徵每日早上提着一桶干净的水来,每天晚上提着一桶几乎没用过的水早早回去。
他心想,他一天都没做什么,明天一定再早点来才好。
结果第二天,穆远徵一起,那些累了一天,还没睡好的奴才们满目惊恐,忍着瞌睡赶快起来打扫。
反正总是要比穆远徵跑的更快。
这日,穆远徵仍旧来的很早,梁崧颉见人这积极的劲头,都不知道穆远徵天天哪就那么多力气。
在殿外等候的德公公见穆远徵来了,笑着先行离开。
梁崧颉垂眸想了想,决定给穆远徵找点别的事情做。
“过来。”
穆远徵听到陛下的传唤,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跑过去,躬身行礼。
梁崧颉摆手示意免礼,然后昂首阔步往前走。
“今天你不用打扫了,随侍朕身边一起上朝。”
穆远徵点点头。
平时陛下身边都会有数个暗卫暗中相随,旁人很难获知他们的行踪。
穆远徵也是这么以为的。
待梁崧颉行到殿外走廊上时,身后跟着的穆远徵就不见了踪影。
梁崧颉正想找人说话,转身一看,身后空无一人,他皱了皱眉。
下一息,穆远徵自暗处现身。
“陛下,您可有…吩咐?”
梁崧颉垂眸看着穆远徵,言道,“跟在朕身边就行。”
说完,抬步往前走了。
穆远徵忙应声,跟着梁崧颉到了上朝的宣极殿,他没有跟进去,而是停在殿外等候。
待梁崧颉下了早朝,穆远徵绕到宣极殿后面,正好跟人碰上。
一旁的德公公见此,便先行退下了。
梁崧颉左右无事,带着穆远徵逛去了御花园。
那里风景不错,常有花匠打理,现下正值入冬之季,他们便在花坛里面种上了能在冬季盛开的花草。
穆远徵时刻记得自己的任务,警惕四周的动静,整颗心都系在梁崧颉的安危上,就算来了风景姣好的御花园,他也没有欣赏的时间。
梁崧颉赏玩了一会儿,转眼去看穆远徵的时候,他险些没忍住笑了出来。
只见人小脸绷紧,神色肃然,乍一看还挺吓人。
梁崧颉莞尔一笑,抬手揉了揉穆远徵的脑袋。
“不用紧张,这里是皇宫,你担心什么?况且有人在暗处护卫,你跟在朕身边,注意力要放在朕这里。”
被人揉了脑袋,穆远徵先是愣了一下,听了梁崧颉的话,连忙躬身应道。
“是。”
梁崧颉行到了一处凉亭坐下,身后跟着的几名侍女见时辰差不多,便摆上了早膳。
穆远徵就立在亭外等候。
梁崧颉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独自用饭,颇觉无味。
转首看到穆远徵的时候,微勾了唇角,将人叫来一起用饭。
穆远徵心中大惊,但这是陛下的命令他不能拒绝,只好僵着身子走过去坐下。
这一顿饭,穆远徵用的心惊胆战。
饭后,梁崧颉散了会儿步,突然记起穆远徵似乎好几日没有练字了,便转了方向,回了养心殿。
到了殿内,梁崧颉屏退侍女,只留了穆远徵一人。
他唇角抿着浅笑,温声问道。
“这几日可有继续练字?”
这些时日,穆远徵满脑子都是好好打扫养心殿,练字这事,他早就忘掉了。
被人问及,穆远徵面露愧然,磕巴的回道。
“回陛下,属下…忘了。”
不出预料的答案,梁崧颉也不生气,而是找来宣纸和毫笔,放置在桌上。
“写自己的名字,朕要看。”
穆远徵连忙应道,不甚熟练的执起毫笔,在纸上画自己的名字。
笔触笨拙,非常不熟练。
梁崧颉却看的津津有味。
在这百无聊赖的皇宫之中,他给自己寻到了消磨时间之处。
这日后,穆远徵本是被罚扫养心殿一月,变成了日日在陛下书房勤练字帖。
这种既不让人劳累,又能将穆远徵留在养心殿的法子,梁崧颉甚为满意。
穆远徵每日早早来,时而也会被梁崧颉叫来服侍穿衣。
可穆远徵只会舞刀弄枪,让他打架他有自信,让他弄一些细致的活计,他就显得笨手笨脚的。
梁崧颉心血来潮喊穆远徵来帮他穿衣,在事后,他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愚蠢的决定。
因为穆远徵扣错了衣服扣子,耽搁了不少时间。
穆远徵急出了一头汗,梁崧颉见人小脸红扑扑的模样,一时看入了神,也没出声解救,而是穿着扣错扣子的衣服,直接套上外袍,系上腰封上朝去了。
这一月的时间很快过去,梁崧颉处处纵容穆远徵,平日闲暇的时间都用来教穆远徵练字了。
梁崧颉自己没觉得有问题,但他已经一个月没去宠幸妃子了。
难免让朝中大臣听到奴才们传出的风言风语。
近日陛下对一名暗卫格外有耐心,且时常将人带去养心殿一待就是一下午。
直到夜晚,那暗卫才会离开。
这些年陛下一直没有子嗣,朝中大臣只觉定是宠幸妃子宠的不够,听到陛下同一名暗卫走的近,他们眉头紧皱。
陛下放着美艳的妃嫔不去宠幸,怎么在一个干巴巴的男人身上花费那么多时间?
朝中大臣一个个唉声叹气,私底下也难免往旁的地方想。
是不是陛下……也不一定,不如过几日在朝议时建议陛下再举行选秀好了。
多挑选几名身体康健的女子纳入后宫,也好为皇家开枝散叶。
说的人多了,也传到了德公公耳朵里,他一听,眉头便皱紧了。
还未等德公公将皇宫内这些言论告知陛下。
后宫那些闲得发慌的妃嫔们听到这些消息可来劲了。
她们这一个月都没同陛下秉烛夜谈,虽然清闲了,但也属实无聊。
陛下待她们向来宽容,留她们在皇宫无非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安定民心。
对她们并无实际的宠幸,待她们年纪大了,一直无所出的话,会被赏足够的银两送出皇宫,后半辈子也是衣食无忧。
所以她们对陛下的隐秘事向来守口如瓶,把自己当成陛下的妃子,素日装模作样关心一下陛下的身体,求一下宠爱。
这不,陛下一个月没来了。
秦淑妃,丽嫔,林贵妃三人都听到了宫内近日疯传的关于陛下身边暗卫的流言蜚语。
说是陛下对这暗卫极为上心,莫不是……
她们相视一笑,对这个小暗卫一下子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莫不是枯木逢春,陛下真的要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