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幽居是姬凤君从小住到大的院子,是整个姬府位置最好的院子之一。
不仅足够大,而且里头的景观都是姬太傅在姬凤君还未出生时亲自挑选的。
兰芝嬷嬷被侍从领到青竹幽居,翠岚立刻就迎了上来。
她脸上带着笑,开始给兰芝嬷嬷介绍起来,虽说兰芝嬷嬷是为了来府中给小姐教规矩的,但她地位尊贵,小姐特意叮嘱不可怠慢。
“兰芝嬷嬷,这里是小院的青竹林,是当年老太爷亲自选的,为的就是……”到了自己的地方,翠岚显然放松了很多。
一路介绍而来,小院的景色也让兰芝嬷嬷惊叹不已。
她虽是皇帝身边的人,也随着皇帝出巡过,但像这样精致的小院,她还是第一次见。
虽说和皇家园林是比不上的,但这种小院,在京城也定然很少见。
“嬷嬷,中间的是小姐的房间,您的房间在东偏殿。”翠岚带着兰芝嬷嬷进了东偏殿,里头已经有两个小丫头在候着了。
“雅琴、清瑟见过兰芝嬷嬷。”小姑娘的声音清脆,很是讨人喜欢。
兰芝嬷嬷也是如此,她叫起了两人,又让翠岚坐下,这才开始问起姬凤君的日常作息来。
另一边,姬凤君与碧溪、霜月汇合,来到了姬太傅的书房之外。
她轻轻叩了叩门,只听到里头传来苍老的声音:“是仲姬吗?进来吧!”(仲姬,寓意为排行第二的女孩,姬凤君上头有一个哥哥,所以老太爷叫她仲姬。)
姬凤君将门推开,手里拿着册子,给老太爷行礼问安:“祖父。”
姬太傅脸上带着笑,道:“仲姬,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非得让我这个老头子知道?”
姬凤君原地跪下,道:“求祖父别生气,仲姬才敢说。”
姬太傅收起微笑,道:“你先说是什么事情?”
他太了解这个孙女了,她做什么事情都是胸有成竹才会去做,很少有闯祸的时候,可这次她却说让自己别生气。
在他看来,仲姬从小到大都是那种别人家的乖孩子,一旦闯祸,必然是弥天大祸。
姬凤君将手中的册子递过去,然后道:“孙女拒绝了皇上的赐婚。”
姬太傅倒是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他身为太傅,即便是仲姬拒绝赐婚,皇帝也不会说什么。
大不了他再做给两年太傅,便致仕,还能保全姬家,也没什么不好。
他道:“就这件事?也值得你跪?起来吧,这不是什么大事。”
姬凤君本以为姬太傅会狠狠训斥她一顿,因为她的印象中,这个祖父最为不苟言笑,总是一副忠君爱国的模样。
姬太傅翻开折子,看到了姬凤君的字,满意的点点头,表扬道:“仲姬这字是越练越好了。”
还没等他接着夸,他就看到了里头的内容。
和皇帝一样,他越看,眉头皱的越紧,道:“这里头写的可是真的?”
姬凤君立刻道:“自是真的,祖父可记得刘家的那个嫡出二姑娘,就是去年嫁给抚州知府嫡长子的那位。”
姬太傅思索了一番,这才回答道:“就是那个和你大哥一同去骊山书院求学的那个同窗?”
姬凤君道:“正是,这刘家二小姐年纪和我差不多,可她却已经怀孕生子,生下的孩子没有两天就去了。”
姬太傅皱起眉,道:“可……”
姬凤君道:“这刘家二姑娘,与我们关系不算远,她母亲求到咱们府上,说要人参入药,我这才知道这件事。”
“母亲说,这几年成婚的人家,多少都有这样的事,她还感叹是不是时局不好。”
“可我却觉得不是,便让人出去调查了一番,结果……”
“若只是一两户便也罢了,可京中贵人大部分都是如此,若是平民百姓,怕是……”
“祖父,这件事,我心中思索了许久,还是得上报,这才在宴席上禀报这件事给陛下。”
姬太傅连着看了好几页的数据,又看到第二条总结:“你做的没错,只是,这近亲结亲,孩子会有异是真的?”
姬凤君连连点头,道:“自是真的,小叔与小叔母多年没有孩子,怕是也是因为此。”
姬太傅闭上眼,长叹一口气,泪水划过苍老的脸颊:“终究是我害了你小姑……”
姬凤君连声安慰道:“小姑嫁去表叔家,祖父也是为了让她平安喜乐,又怎么会知道……总之,不是祖父的问题。”
姬凤君是知道小姑的事情的,小姑是祖父唯一的闺女,还是最小的孩子,祖父一向疼她。
为了她,祖母特意多去娘家走动,只为了让她有个好归宿。
祖母的娘家也是百年清流,是有名的耕读起家的代表。
表叔更是祖母娘家年轻后辈中的佼佼者,那时候两家成为姻亲更是亲上加亲,是最好的选择。
可好景不长,小姑嫁去王家两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连带着祖母也跟着着急上火。
好不容易有了,却又被族中事务所累,孩子掉了。
几次三番的流产,让小姑整个人变得虚弱无比,祖父祖母都十分心疼,只好劝她让表叔纳妾,不要再糟践自己的身子了。
可小姑不听,她几乎把生一个嫡子当作自己毕生的执念,最后终于如愿以偿。
可生下这个嫡子,已经让她耗尽了气血,没有两年就因为孩子总是不开口说话而气病了。
表叔也发现了孩子的不对劲,但他对小姑还是疼惜的,只说无事,小姑又怎么会相信?
从他的眼神里,小姑能看得出来,他是厌恶这个孩子的,因为这个孩子,表叔被人冷嘲热讽,说他身体有问题。
没多久,小姑就郁郁而终,而那个孩子,最终被表叔送到了姬府。
两家的关系就此淡了下来,祖母也不再往娘家走动,几乎就要断交。
现如今,祖父知道了里头的原因,他如何能不悔恨!
他们又不是什么皇家,家里也没有皇位要继承,何必在乎那亲上加亲?
但是,他立刻又想到,这份折子,已经被孙女上交给了陛下,这里头的道道可太多了。
为了保证血统,利益,短时间之内,这亲上加亲的结亲方式,怕是不能彻底断绝了。
姬太傅想了很多,作为三朝元老,他的眼界自然比姬凤君宽广很多,最后他叹息一声,道:“这件事我知道了,后面的事情,仲姬你就不用管了。”
“以后咱们家规里加一条:三代之内直系亲属不许结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