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那二人交谈片刻,直到声音彻底消失不见,陆昭才惴惴不安地溜回了房中。
看着昏迷中的宋檀还在念叨着胡话,陆昭权衡再三,拽着她的胳膊将她背起,没有惊动任何人,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御清观。
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黎明城门大开之时平安进入晋安城,陆昭直奔着永定侯府。
“端礼!”
陆昭回到自己的院子,大喊了一声,刚睡醒的小侍从一边扣着扣子,一边慌张地跑了出来。
瞧见一个衣衫脏乱,胡子邋遢的青年,惊了一下,“小侯爷?您怎么憔悴成这样,这位是……”
瞧见陆昭背上还趴着一个要死不活的少年,端礼正要搭把手,被陆昭避开了,“不用,你快去请个大夫过来。”
陆昭快步朝屋内走去。
端礼忙不迭地点头,正要走,却听那虚弱的少年哑声道:“不必了,拿伤药来,我自己就可以……”
“你醒了?”
陆昭心下一松,将她放到了榻上。
“我就是大夫,拿药就行,不必惊动旁人。”
“行。”
陆昭也没矫情,给侍从递了个眼色,端礼掉头就跑出去取药。
“昨夜……为何匆匆离开道观,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宋檀其实并未完全昏死过去,迷蒙间感受到陆昭的紧张与急切,原本还以为是宋家人追了上来,但转念想到那‘御清观’乃是皇家供奉之地,宋家再厉害也不过是商贾之家,能在泊仕郡只手遮天,借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闯官家圣地。
“没有什么事,观里没有大夫,小爷是怕你死在那。”
陆昭随口胡诌了一句。
宋檀微微皱眉,人怎么能长着一张这么欠抽的嘴?
恰好这时,端礼抱着一堆瓶瓶罐罐的跑回来,陆昭叮嘱道:“你就在小爷这院子里修养,有事吩咐端礼,我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药给表哥送去,免得夜长梦多。”
宋檀点点头。
陆昭再次一溜烟的冲出侯府,快马加鞭的跑到肃国公府,府内已经添置了仆从杂役,道肃国公近来都宿在皇城司内,陆昭又马不停蹄地跑去了皇城司。
肖谨行此时正在演武场上晨练刀剑,看到陆昭神色匆匆地闯进来,肖谨行目光敏锐,一下子察觉到陆昭的异样,收了刀朝他走去。
“如此慌张,可是出了大事?”
陆昭瞧了眼四下无人,仍旧谨慎地贴近肖谨行耳边,将在御清观听到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肖谨行,末了又道:
“那男子多数时候沉默,开口的声音也低沉,我没听出是谁,不敢等到天明便匆匆回了晋安城。”
“表兄,若这是真的,我蜀国皇室岂不是就只剩下一个体弱多病的五皇子,陛下又被头疾困扰,你也被削了兵权……完了完了,这是早有预谋,要变天了!”
肖谨行面色凝重,“只怕,陛下这头疾,也并非空穴来风。”
陆昭神色一惊,“你的意思是……她怎么敢?”
“太子已快弱冠之年,说明此事谋划已久,背后之人也必定权势滔天,还有何不敢?”
陆昭挠了挠头,一脸担忧:“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是否要告知陛下……”
肖谨行立即摇了摇头,“陛下的情况,受不得刺激,若是有个万一便真如你所说,晋安就要变天改姓了。”
“而且我接手皇城司这段时日,发现多数的权臣皆以被皇后笼络,仅凭你的一面之词,不但不足为证,还极有可能牵连到整个侯府陪葬。”
陆昭脸色一白,“此事决不能连累我爹娘。”
肖谨行点点头,“我初回晋安,根基尚浅,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宋檀身在何处?你们此行不顺?”
陆昭此刻头发蓬乱,不修边幅的样子像是逃难回来的。
经肖谨行提醒,陆昭才想起来那云岭玉蕈,急忙递过去,诉苦道:“岂止是不顺,宋檀左脚都快废了,被饿了不知多少天,就剩一把皮包骨,要不是小爷赶到的及时,他小命差点搭进去。”
陆昭添油加醋地把经历讲了一遍,末了骂道:“这宋家忒不是个东西,等寻着机会,小爷非要好好惩治他们一番不可!”
肖谨行听得皱眉,幸好他将陆昭派了过去。
他对宋檀这人实则是有几分钦佩的,一个女子,破釜沉舟地深入匪寨报仇的勇气,不是人人都有。
她虽年轻,却也极具医术天赋,炼制的药丸品质连御医院都难以企及。
最重要的是,阿茵对她颇为看重。
“让她先休息几日,等我弄到了陛下日常饮食之物,你拿给她辨一下。”
肖谨行说完,陆昭连忙点头,如今这皇城内,连御医都不可信,幸好自己的人中有个懂医术的。
——
殷茵在姜太后身边悉心侍奉了几日,一日三餐变着花样,精心准备不重样的美食,终于把姜太后哄得眉开眼笑,气色也明显好转。
与肖谨行所料有偏差的是,自她住进福绥宫后,除了东宫的近卫白透她见了几次,太子本人却是一次都未曾见过。
白透奉了天子之命,隔三岔五的会给太后送些鲜果吃食,还会给殷茵带一些小礼物。私下里听婢女们提及,太子是对馔香宴广纳侧妃一事极为抵触,正与太后较劲儿。
如此也好,殷茵乐得清闲。
不过,姜太后却看不得她这份悠然自得,非要给他们制造独处机会。
在馔香宴的前两日,正逢苏相府的老夫人作寿。
这位老夫人与姜太后乃是世交,二人自幼便一同在京都的繁华中成长,情谊深厚。
此次寿宴,规格颇高,姜太后不便亲临,便命殷茵随同太子前往,代替她贺寿。
殷茵本不想去,她的身份尴尬,东蜀之人多数都瞧不上她。而且与皇后之间的事也早已在世家大族中传开,殷茵恐怕出去一趟再惹来一身麻烦。
姜太后闻言,直接将耿嬷嬷派在她身边撑腰,以绝顾虑,殷茵便不得不前往。
事后,知意也一反常态的赞同她前去,“公主,您若想在这晋安站稳脚跟,总不能躲在福绥宫内一辈子。而且今日是苏相府家办寿,肃国公与苏三姑娘有婚约,也定会前往的。”
殷茵闻言,卷起指头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好好的,你提他做什么,就不怕祸从口出?”
这丫头平日闷不吭声,实则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而且也越来越不怕她了。
知意揉着额头轻笑,压低声音道:“公主,奴婢是想说,您趁机正好可以打探一下凌都尉的事,奴婢可没有别的意思。”
殷茵不听她狡辩,但思及肖谨行,他就算有心退婚,也不会选择人家大喜的日子去触霉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