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货舱内。
辛允隐匿于黑暗中,听闻那脚步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心弦紧绷,全身的力气汇聚于一处,蓄势待发 。
忽然。
一道亮光在眼前乍现,原是火折子被点燃了,那豆大的火苗在黑暗中摇曳,好似随时都会被黑暗扑灭。
与此同时。
“哈——!”
应以安故意发出一声大喊,试图震慑辛允。
借着这微弱且闪烁不定的火光,两人四目相对。
“……”
辛允不见丝毫慌乱。
应以安满心疑惑,不禁脱口问道,“……你不惧?”
此番作为,本是蓄意为之,只为吓唬辛允,想瞧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寻些趣味。
辛允想斥责几句,毕竟应以安是皇帝,早已不是懵懂孩童,行事却如此幼稚荒唐,着实无聊至极。
“……”
可话到嘴边,被她强咽了回去 。
这时。
又鬼使神差般,伸出双手,捧起应以安的脸颊,目光中透着探究与好奇,左右反复打量着应以安的面庞。
应以安没料到辛允会有如此举动,不过她反应极为敏捷,迅速将手中那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火折子拿远了一些。
两人周身再度陷入半明半暗的暧昧中,唯有彼此的身影在朦胧光影里若隐若现。
就这般静静凝视着对方,连呼吸似乎也变得黏稠起来,每一丝呼吸都交织缠绕。
应以安率先败下阵来。
一抹红晕爬上了她的耳根,迅速蔓延至整张脸庞,她侧过头,眼神中带着羞涩与紧张,低声问道:“……为何盯着我看?”
心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
那专注的眼神,让应以安脑海中不禁闪过一个念头,一个令她既惊喜又有些不敢置信的念头——或许,辛允已然情根深种,真的爱上自己了。
“王佑一说,你看我的眼神跟别人不一样。”
辛允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应以安方才还因那暧昧氛围而双颊绯红、神色羞涩,乍一听到‘王佑一’这名字,瞬间收敛了脸上的旖旎神色,眉头紧紧蹙起,重复道,“王佑一?”
此刻,货舱内分明只有她们二人,可这第三者的名字却骤然横插进来,让她心里莫名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辛允仿若未察觉到她情绪的细微变化,神色平静,语气笃定,“确实不一样。”
简单几个字,却如同刀,划在应以安的心尖上。
她呼吸一滞,眸光中闪过一丝慌乱与期许,试探着问,“……你知道了?”
以为辛允看透了自己心底那藏得极深的心思,那些因她而起的波澜,那些未曾宣之于口的情愫。
辛允看着应以安紧张的模样,眼中笑意更浓,吐出两个字,“很傻。”
话虽然说的直,但说的对。
“……”
应以安语塞,目光怔怔地望着辛允,既为自己心思未被洞悉而生气,又因辛允这难以捉摸的态度而满心困惑 。
“你怎会在此处?我不是嘱托你照料关嫂与她的孩子吗?你这一走,她们二人便无人照应了。”
辛允临走时,还特意交代过。
应以安不慌不忙地说道,“你不必忧心,早已安排妥当,派人去了,我之所以跟来,是怕你一人应付不来。”
担心她是真的,说不出口也是真的。
辛允微微摇头,“即便你不来,我一人也能应付。只是蹊跷之事接二连三,实在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说来听听,兴许我能解。”
应以安想知道她到底都查到了多少。
辛允来回踱步,边思忖边说,“我当时不过是对那大巫挑了一剑,绝不至于取他性命。可就在那时,人群中不知是谁,竟暗中扔出一只有毒的飞镖。这已然是十分怪异。再者,听闻这大船出海时,船上足足有五十人,可归来的却仅有六人。据说其余四十四人皆被海匪所害。但细细想来,这其中漏洞百出。那六人声称躲在货舱中,才逃过一劫,可这简直匪夷所思。”
说着说着,便走到了木箱前。
“我适才查看了一番货舱里的箱子,依我之见,那几箱价值连城的宝贝极有可能就藏在此处。若我是海匪,断没有放过这六人,又不抢夺宝贝的道理。可事实却是,海匪既未屠戮货舱里的人,也未动那几箱宝贝,实在是令人费解。”
应以安双眉紧拧,略作沉吟后说道:“此事确实透着蹊跷,依我之见,不如即刻将那六人拿下审问一番。他们作为此次出海的幸存者,对其间种种定是了如指掌,或许能从他们口中问出关键线索。”
辛允点头,“王佑一是这六人中的一个,可我与他相识已久,我信他不会诓骗于我。”
之前已经用玩笑话试探过了,看他那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在骗人,况且若是在试探,会将他们多年的信任撕破 。
应以安神色凝重,“人心隔肚皮,即便你与他相识,也不可毫无防备。”
她的醋意大过信任。
辛允不禁叹了口气,“原本是有机会从他们口中问出实情的,可其余那五人趁乱脚底抹油,已然逃之夭夭。王佑一倒是留了下来,按道理,他这会儿应当在外面坐着歇息。”
应以安立刻回道,“我进来时,外面空荡荡的,并未瞧见有人。”
百姓们惊恐,几乎都躲回家了,生怕遇到畜人和怪物。
辛允听闻应以安所言,脱口而出,“不可能。”
王佑一怎会无故消失?她不假思索地朝着舱外奔去。
一到外面,辛允脚步不停,迅速环视周遭。
目光急切地扫过角落,街边的杂物堆、空荡的码头,可寻遍四方,都不见王佑一的身影。
应以安迈着稳步,缓缓从后面跟了出来。
看着辛允满脸的焦急,她开口安抚,“不必过于担心。在来此处的途中,我已将那五个逃走的人一举擒获,还让人把他们绑回了小院中。”
辛允急切问道,“可你这般安排,能确保他们五人的安危吗?”
应以安一怔,面露疑惑之色,反问道,“此话怎讲?”
适才的那通分析,她根本就没听进去多少,只顾着盯着辛允看了。
辛允心急如焚,语气不自觉加重,“我方才已然同你讲过,人群中有人暗中投掷毒飞镖,将那大巫置于死地。此人既然如此处心积虑,显然是不想让我们查出真相。依我推断,他极有可能会对这船上幸存的六人,乃至所有与大巫有所关联之人痛下杀手,以绝后患 。那五个被你擒获的人,此刻处境怕是极为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