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七年。
安素怀胎十月,即将临盆,然而,就在这关键之时,衡承志却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安国侯胆敢谋逆!实在是罪该万死!现奉陛下旨意,将安国侯府上下满门抄斩!”
他以莫须有的‘谋逆’罪名,率领重兵,将安国侯府团团围住。
“给我杀!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一时间,喊杀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鲜血染红了侯府的每一寸土地,安国侯府满门上下,无一幸免。
安素在宫中听闻这灭顶噩耗,悲痛得几近昏厥,精神恍惚间,腹部一阵剧痛,竟提前生产。
历经九死一生,孩子终于艰难降生。
可她还未来得及感受初为人母的喜悦,衡承志便再度发难。
衡承志联合朝中党羽,在朝堂上疯狂施压,对应以正厉声威胁,“这皇后之位,必定得是我女儿的,这刚出生的孩子,也得算作我女儿名下。不然,我大可以扶持这个孩子登基称帝,让你去冷宫陪着那个贱人!”
“……”
应以正紧咬着牙关,可在衡承志的强权威逼之下,他终究还是不敢反抗,只能默默咽下这口屈辱的气。
沉默许久,无奈妥协了。
他下诏改立衡清瑶为皇后。
在为孩子赐名时,手止不住地颤抖,缓缓写下一个‘安’字,以此默默寄托自己对安素以及惨遭灭门的安国侯府的愧疚。
衡承志为了让外孙坐稳未来储君之位,大肆造势。
他买通钦天监官员,对外宣称:“天降祥瑞,有飞龙盘桓于九天之上,此乃太子降世之吉兆!”
流言传遍京城内外,百姓们议论纷纷,都道这孩子将来必成大统。
此后。
衡承志仍不满足,他一心想斩草除根,将安素彻底从这宫中抹去。
没过多久。
他便暗中派人,趁夜潜入冷宫,安素的两个贴身婢女被活活烧死,安素目睹这一切,精神彻底崩溃,她蜷缩在冷宫角落里,嘴里喃喃自语,已然被逼疯。
可即便如此,衡承志也没打算放过她,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与绝望中,安素再也不堪忍受,她用自己衣带,在冷宫房梁上自尽。
衡承志仍觉不解恨,下令将安素的尸体焚烧。
从那以后,曾经显赫一时的安国侯府,如今成了所有人避之不及的禁忌。
朝堂上,大臣们心照不宣,无人敢在皇帝面前提起安国侯府半个字,生怕惹来杀身之祸。
后宫中,妃嫔们也都缄口不言,安素的名字,消失得无影无踪。
日子一天天过去,关于安国侯府和安素的记忆,在众人刻意的遗忘中渐渐模糊,就连宫中史官,在撰写史书时,也按照衡承志的意思,将安国侯谋逆的事,写的言之凿凿。
而对于安素的死,更是歪曲事实,大言不惭地记载着她是因愧对皇帝,才选择悬梁自尽。
神武九年。
朝堂迎来新的变数。
衡承志多年征战,落下一身伤病,旧疾突然复发,整个人虚弱不堪,只能卧床不起。
辛自苦找准时机,向应以正进言,“陛下,衡将军如今病重,正是您展现孝心的好时机,不如派人床前悉心侍奉,以全君臣之义。”
应以正心中明白,这是夺回兵权的绝佳契机,便欣然应允。
果不其然。
衡承志在感受到皇帝‘关怀备至’后,心中虽有疑虑,却也难以拒绝这份‘好意’,在多方压力下,最终交出了手中兵权。
兵权一到手,应以正彻底变了模样。
曾经那个在衡承志威压下谨小慎微的皇帝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手段狠辣的掌权者,他派人将自己流落民间的子嗣一一找回。
原来。
在应以正与安素于诗会初遇之前,他便已是那皇宫高墙外的常客,彼时,身为不受宠的皇子,宫中的压抑与冷漠让他心生逃离之意。
每至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便会悄悄溜出皇宫,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市,来到那烟花柳巷之地。
红灯摇曳,丝竹声声,在繁华喧嚣中肆意放纵,沉醉于温柔乡内,忘却了身为皇子的身份与忧愁。
与歌姬们围坐一处,酒盏交错,欢声笑语回荡在灯火阑珊处,歌姬们朱唇轻启,婉转悠扬的歌声如潺潺流水,淌过他的心间,让他沉醉其中,在这纸醉金迷的温柔乡寻得片刻欢愉。
日子久了,他对这份宫外的逍遥愈发贪恋。
后来,他索性在宫外购置了一座隐秘府邸,专门寻来那些才艺出众的歌姬养在其中,白日里,在皇宫中谨小慎微地扮演着本分皇子;夜晚,便奔赴这秘密之所,肆意享受这远离宫廷争斗的自在时光,仿佛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归宿 。
多年后。
应以安顺利即位,登基大典的余韵还未散去,皇宫处处张灯结彩,却也透着几分新朝初立的紧张与肃穆。
即位当夜,万籁俱寂,唯有月色如水,静静洒落在宫殿的琉璃瓦上。
应以正独自窝在寝宫,面前的酒壶已经空了好几个,他一杯接一杯,烈酒顺着喉咙滑下,灼烧着五脏六腑,却浇不灭他心中的万千愁绪。
往昔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那些被岁月掩埋的爱恨情仇,此刻将他彻底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
他摇摇晃晃起身,一路跌跌撞撞走向思政殿。
殿内。
应以安正专注地处理着登基后的繁杂事务,见应以正醉成这般模样闯进来,连忙放下手中文书,快步上前搀扶。
“父皇。”
应以正抬眼,朦胧醉眼里,应以安的面容与记忆深处的那张脸渐渐重合,心口一阵抽痛,他声音颤抖,带着浓烈的醉意与藏了多年的愧疚,缓缓开口,“你与你母妃,眉眼间真是像啊,是我对不住她……”
应以安一怔,下意识以为应以正又在念叨从前烟花柳巷里的风流韵事。
这些年,宫中关于应以正早年的那些传闻,她多少也听过些,心里难免有些轻视,于是,赶忙接口,“父皇醉糊涂了,儿臣扶您回寝宫歇息。”
应以正却恍若未闻,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继续喃喃自语,“她叫安素,是朕的结发妻子,是你的生母,也是真正的皇后。你如今登上皇位,若安素泉下有知,也能放宽心了……”
听到‘安素’二字,应以安脸上的神色瞬间僵住,这才惊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