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开了一圈就放弃？”江璟灏忙出言阻拦。
她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走到副驾驶位敲敲窗，态度坚决，道，换过来吧，到此为止。
“不是说要学会直行吗？”江璟灏无动于衷，降下车窗看向正左顾右盼的人，“还是我们今天先这样，明天接着学？”
凌桑有些意外他的坚持，想要对视理论时才发现原来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还戴了墨镜！也许一直都戴着，只是专心开车的自己忽视掉了。
又或者，因为从头到尾都没想要与对方对视，视线根本就没聚焦在脸上过，所以自动屏蔽掉了。
这样很不公平。
在凌桑需要通过目光传递的情绪来解读对方意思的时候，对方却狡猾地隐藏起来，她没办法赋予对话中字面含义以外的意思，连对峙都变得没有底气。
“太阳刺眼，今天先这样吧。”凌桑眯起眼睛，掩饰自己定力的不翼而飞。
江璟灏笑着推开门，没说什么，信步走向驾驶位，头却一直瞥向凌桑的方向。
凌桑能猜到乌黑的镜片下江璟灏视线的移动，可是没有证据，只能假装没看到，匆匆上车。
太阳开始向城市的尽头掉下，他们迎着夕阳往回开，阳光却只把凌桑的脸映得通红。
凌桑，出息呢？凌桑靠着车门，脸颊贴着冰凉的玻璃，能感受到此刻脸上炙烤的温度，只好偷偷用指甲狠狠掐自己的手指，来克制无法平静的心绪……
回到家时，阿姨正在厨房收拾，兑三趴在餐桌上左手翻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右手筷子搁在碗里，衣服袖子蘸到盘子里的菜汤还没发觉。
书搁在类似画架的一个桌面摆台上，有个可调节卡槽，只需翻页时用到手，多厚的书也不必担心会在没有手扶的情况下合上书页，属于解放双手“饭搭子”神器的一种。
不过这设计的雷点也很明显，因为你还是需要不断用手去翻页，尤其对于阅读快的人来说，翻书频率都能赶上吃饭夹菜频率。毕竟书不似手机，可以让它自动播放。
所以当看书沉浸其中后，很容易忘记吃饭，反而全情投入到看书中。
这个架子是凌桑生病的时候江璟灏给买的，当时她精神好些重新开始投入到课业论文中时，因为手上没力气，以前明明兼顾得很好的电脑与图书配合查阅，突然乱七八糟，恨不得再长一只手出来帮忙翻书。
江璟灏见状，不声不响买了它，却说是自己用不到的东西送给兑三。
不知情的凌桑在看到兑三屋里有这件神器，借来写论文查资料，方便不少。
不过等她意识到兑三会在吃饭时用它看书，就勒令其退出历史舞台，不知今天怎么这孩子又挖出来了。
“妈妈怎么说的？”凌桑来不及脱衣服，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兑三跟前，拎起他腌入味的袖子，“吃饭不能看书，消化不良。”
“我以为你们不回来吃饭……”兑三倒是没顶嘴，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心虚地低下头。
“怎么，我在家你一副嘴脸，不在家另一副嘴脸？”凌桑气笑了。
“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多无聊啊，我就找点事情做，分散下注意力。”事儿虽然做得不对，价值还是要上的，哪怕垂死也得挣扎个缓。
“快得了吧。”凌桑对儿子的狡辩嗤之以鼻，“赶紧脱了脱了，换衣服去。吃饭和看书，只能一样一样干！”
“那我先看书。”兑三正看上瘾了，这会儿让他停下可有点舍不得，大约也是觉得会有江璟灏撑腰，没多考虑后果。
“小兔崽子，还有一种可能是，你没得选。”说着就要去拆架子上的书，显然是没收的节奏。
兑三忙不迭去拦：“妈妈，你不能卸磨杀驴啊，你也曾有求于它，帮你写作业，这是我爸爸的东西，你不能扔！”
“要是你因为它不好好吃饭，当然能扔！”洗好手从卫生间出来的江璟灏，正好听到儿子在顶嘴，顺势借着话茬看热闹。
凌桑和兑三同时向卫生间门口看去，确认说出这话的真的是江璟灏。
以为会激怒儿子，没想到这小子突然让步，甚至有些开心，笑得狡黠，行吧，你们两个一个鼻孔出气，我斗不过，换衣服去咯！
“阿姨，我比较忙，凌桑带兑三有经验，她说怎么教，怎么立规矩，按她的来就好，我没意见。”不等凌桑说什么，江璟灏又走到厨房门口叮嘱保姆阿姨。
有了明确指示，不必担心做事拿捏深浅，阿姨也乐得轻松，欢快地“哎哎”应着。
“还以为你没当回事。”阿姨盛了两碗饭送出来，又回去厨房，整个餐厅就剩他们两个，凌桑略显不自在地说道。
“我觉得你说得挺有道理的，我也不想兑三长大之后成一个败家子，我相信教育计划你来定比我更科学，我无条件赞成。”
“但是，你不觉得流程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江璟灏略显迟钝地抬头。
“是我同你商量，但你却没有告知我你的答案，突然擅作主张，我还以为……”
“你以为我不同意？”
“你不会觉得现在这样我当作惊喜吧？”
两人针锋相对，节奏非常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提前背过剧本，反而形成一种奇怪的默契。
也不算奇怪，倘若有心，当觉得这画面很熟悉才对。
“是你一直不相信我说的话，凌桑。”江璟灏面对凌桑的反问微微一顿，突然正色道。
随手放下碗筷，“你好像很喜欢解读我说的话，如果是正向的也就算了，为什么每次都是否定、排斥、消极？”
凌桑语塞。
“我跟你道歉，是真心道歉，我不知道自己曾经那么伤害过你，看你难过我也挺难受的。过去这些年都是误会，刚来崇海那些条条框框都可以不作数。”
“你可真潇洒，说翻篇就翻篇……”
兑三换好衣服回到餐厅，恰好凌桑与江璟灏分坐餐桌对面，见两人好像又冷战中，他像个县官老爷似的坐去窄边位置，开始断案：
爸爸，我让你还我妈妈的钱你还了吗？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还没……
妈妈，你跟我借了爸爸出去，不会就是骂他吧？他哪里做的不好？
没有……
刚刚明明还步调一致围攻我，一眨眼就联盟瓦解掉了？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
两个大人被一个刚断奶的小屁孩质问得心虚不已，心照不宣闷头干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