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按照谷梁腾的说法,她们两个人虽然不是从一开始便结伴同行,但她们确实都来自于宁城。
月娘和谷梁腾相处的时间更多,她发现这个看起来没什么心眼的傻子其实也并不是全然没有小心思。
他没有告知月娘和杜玉山有关于他自己的身份。
虽然杜玉山没有问,但这种情况下为了取信于人,大多数是会把这些细节补充进来填实自己的说辞的,但他没有。
不说,可能是没想起来说,也有可能是不能说,月娘认为后者更有可能。
谷梁腾不敢说。
神行会因为攥取着一部分无可替代的力量,使得他们在各国留了名。连续几任神行会的会长都极有头脑,他们拿自己手中的东西和部分国家作利益置换,临昌国就是其中之一。
但并不是每一个国家,每个高层都喜欢他们。
剥开那些冠冕堂皇的口号,撇去那些狂热的信仰,他们所做的那些事情有悖人伦,是不能被大众接受的。
神行会是做什么的,不可以被民众知道的清清楚楚。
和神行会的合作也不可告人。
有几个国家一直把神行会打作邪教,官方那些人见之必杀。
神行会在临昌国没有被打作邪教,但他们的合作也不能摆在明面。
即便谷梁腾认为自己正在完成一件神圣的,走在人类前沿的,无比伟大的事业,即便宁城城主很重视他和他的研究,他也不能出现在宁城内。
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生活在地下,生活在宁城城外。
谷梁腾的地下实验室是被乌凤呈找到的,魔花会吞噬人的灵魂碎片,记忆是人灵魂的一部分,它们反冲乌凤呈的时候,带给了乌凤呈痛苦,也带给了乌凤呈证据。
冀国的军队来的迅速,谷梁腾逃的匆忙,没有时间在冀国士兵的眼皮子底下毁掉实验室,这才给了乌凤呈证据。
天知道看见乌凤呈手里那些证据的时候,睿泽帝心里是多么恼怒。
即便宁城城主已经死了,宁城少城主不知所踪,即便睿泽帝反复强调这是宁城自己的行动,他对此一无所知,但临昌国还是有部分官员对此表示不满。
杜玉山是旗帜鲜明的讨厌神行会的人,谷梁腾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就是杜玉山,但他再傻也不会在陌生人面前暴露这一点。
他不能在任何神行会成员之外的人面前暴露。
上一个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并向平民百姓揭示了一部分神行会行为的“前辈”几乎在安定大陆除名了,据说那位非常厉害的,精通武器制作和人体实验的前辈消失在了西荒?
他在临昌国的西部失去了踪迹,再然后就没有他的一点消息了。
神行会内部认为那人已经死了。
那位前辈在暴露之后,遭到两方追杀都能活,他可不一样,就现在他和杜义山的距离,一旦被发现,他连逃命的机会都能拥有。
所以,谷梁腾难得的在问道自己是做什么的时候将说胡话自学成才。
被问到自己之前是做什么的,月娘回答自己是城主府的丫鬟,杜玉山看向了谷梁腾。
“你呢?”
“解剖,尸体,寻找原因。”
“仵作?”
“嗯。”
杜玉山不了解仵作,想起谷梁腾那直楞的近乎傻的性格,确实适合和死人打交道,也只有成天和死人打交道的人才能棱角这么分明。
他又将视线放回了月娘的身上。
“你是怎么从宁城逃出来的?你那天看见了什么?宁城发生了什么?”
月娘在杜玉山提到宁城的时候,整个人都蜷缩了一下,在其他人的注视下瑟瑟发抖。
她的眼里是遮掩不住的惊恐,整个面部都因为恐惧而微微扭曲。
似乎只是一回想就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
但杜玉山没有感情,他走到月娘的面前,掐着她的脖子。
窒息使得月娘不得不从假装的恐惧中清醒过来,迫于疼痛,月娘半真半假的说着那一日。
“奴,奴婢是陪少城主的侍妾月娘子出城游玩,那一天月娘子被另外一位主子污蔑,好不容易才洗刷了冤情,心情不是很好,便说着要出城。奴婢去找了少夫人,少夫人从来不管这些事情,是她身边的大丫鬟同意的。奴婢和月娘子带着一个马夫出城去了,不过我们知道宁城周边最近不太平,所以我们出了北门也没有走远,只是在附近走了走。
月娘子身体不好,入府没多久坏了嗓子,不能说话,所以奴婢时时刻刻都盯着月娘子的身体。兴许是风吹久了,那是月娘子看起来不太健康,奴婢便提出回。月娘子也同意了。返程的时候,马夫说前面不对劲,奴婢便出去看了。”
她咽了咽口水,嗓音微颤,瞳孔也微微散大。
那记忆不像是记忆,像是不可逃脱的梦魇。
“血色,一整片血色笼罩在宁城上空。会动的,活着的,血一样的东西将整个宁城都吃掉了。”
说到这里,月娘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
“啪!”
杜玉山扇了月娘一耳光,将月娘打醒,“然后呢?”
月娘目光含着畏惧的看了杜玉山一眼,“奴婢和月娘子不敢再回宁城,便向相反的方向跑。那个,东西,似乎没打算离开宁城,所以我们都活着。然后,但是,路上月娘子体力不支,要休息。马夫不想带着我们两个累赘,又想要月娘子身上的金银就把人杀死了。奴婢,奴婢趁着他把人勒死的空挡,把他杀了。然后,奴婢想去北边,就一路往北部走,在路上遇到了谷梁腾。我们两个太弱了,会成为别人的目标,便想着在人群边缘讨个活路。再然后……再然后就遇到了大人你们。”
“向北部去,为什么要去北部?”
月娘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北部有霜雪军,有杜将军在,北境是临昌国最安全的地方,当然要去那里。”
杜将军。
押着月娘的那两个下属又忍不住对视一眼。
他们能听出女人对口中那位杜将军的尊崇和热爱,只是不知道她之后有没有机会知道对她一顿拳打脚踢,没有一丝怜惜的这位,就是她心心念念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