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少年离开的背影,岚月一个人回到房间,
还有些呆愣,
随后她跳回了自己的床榻之上,
如同一只小猫一般打滚,
“哎呀!!哎呀!!!我是怎么答应他的!!哎呀!!”
岚月的脑袋埋进了被子里,说话都变得翁里翁气:“他小子怎么越发的油嘴滑舌了!!哎呀!”
越云开眉眼带笑的回到了上贤殿,
他不习惯住在别处,所以依旧是住在上贤殿中,
只是一想到岚月呆呆点头的反应,他就忍不住的笑。
他是有机会的,大有机会。
夜中,凉风习习。
上贤殿的殿门被叩响,黄来真来告诉他了一个消息:“殿下,陛下似乎醒了。”
“醒了,醒了好呀,该去见一见了,此番事了。我也好专心找阿月了。”越云开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黄来真并不多言。
而神武殿的后榻上,皇帝此刻面容憔悴,在小太监的搀扶下微微坐了起来。
只是一见到越云开便自觉的退了出去。
皇帝抬眼,满是震惊,只是此刻虚弱不已,声音浑浊:“你...你...没死!”
“托父皇的福,我没死。”越云开神色淡漠的看着面前,自己的父亲。
“你!!你是怎么入宫的!来人!来人!”皇帝哑着声音想要传唤自己的人,却发现自己的暗卫一个都没来,太监侍卫也一个都没有进来。
“父皇,你本就什么都没有,如今叫不进来人,不也十分的正常吗?”越云开语气中似乎还带了些别的意思。
“你!你才是要谋反的那个!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我居然养出来了一个狼崽子!”皇帝面色涨红,怒目看向面前风华正茂的越云开。
越云开也没有立即回答他这个问题,
只是将自己手上的一条小蛇拿了出来,
“父皇,想必宫中许多人都知道,我有一只养了许久的猫吧。
你对它,动过杀心吧。
就在你给我下了菟丝子的那天。”
越云开一步步的走向皇帝的床榻,
皇帝看着他,并不知道他究竟想要说什么。
一只猫而已,杀了就杀了。
“甚至你给我的菟丝子,至今都没有把解药给我,大抵是你自己也忘了吧。”越云开笑道,那笑容里冷若冰霜,带着嘲讽。
皇帝依旧是一言不发,只是恶狠狠的看着面前的人,若是可以,他就应该在这狼崽子出生的时候,掐死他!
“也是,一个儿子,死了就死了。父皇你可知道,我自小在众人没有察觉的地方,还有一条蛇一直陪伴着我。就是我手上的这个小粉蛇。”
越云开如同献宝一般将小粉放到了皇帝的床榻边缘。
小粉的眼中射着寒光,它能感觉的,面前这个人,对云开哥哥有恨意,还有杀意。
它嘶嘶的吐着自己的信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皇帝有些无法忍受的他的故弄玄虚。
“此蛇,是白玉蛇与红腹蛇的孩子,剧毒无比。不知道儿子说到这里,父皇可曾明白过来了什么?亦或是想起来什么?”越云开说着又伸手将小粉捞了起来。
“是你!当初!我中毒的事情!是你做的!!你都是故意的!!”皇帝此刻心绪大动,“你怎么敢!!原来!你早就有这狼子野心!!!”
“为何不敢?
父皇,我外祖父守护百姓,一腔忠诚!
你是怎么对我叶氏一族的?你全忘了吗?
你不会以为大皇兄那些贬低你的话,都是假的吧?你当真以为世人瞎了不成!
你冷眼看着宫中许多人欺辱我的母亲,你的猜忌,众人的欺凌让她不得不选择离去,
你全忘了?
忘了也没关系,孩儿会吊着你的命,让你好好回忆的。
你一定会,生不如死的寿终正寝。”
皇帝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听着他对自己的判决:“我可是皇帝,我是天子,你如何能决断我?你会遭报应的!”
越云开似乎听见了什么十分好笑的话,反问:“皇帝?天子?真的是你吗?”
皇帝被问的一愣,随后手抓着被子,盯着面前的人,眼神里似乎是想将他生吞活剥:“你!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事情不少,世人都说,你是先皇与先皇后唯一的孩子。
这个孩子,过目不忘,慧极无双,心怀仁善,都言其是大炎的未来。
可我却觉得奇怪,如今的你怎么都不像是配得上如此美名的人。”
床上的人面容狰狞:“我就是皇帝!!我就是唯一的皇帝!谁都夺不走的皇帝!!”
越云开看着他越发癫狂的反应,依旧缓缓说着:
“且齐家为何要藏着铁矿,您不知道吧,皇后也在后宫中饱私囊。
他们有权,还要钱,还要铁矿,要说他们不想谋反,我都不信。
可是他手握嫡子,与你又是少年夫妻,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还有大皇兄,都剩他一个儿子了,他还要联络北国,为自己登基多加一份保险。
这又是为什么呢?
所以他们背后都有隐情,这个隐情说明,你不会轻易的将皇位交给任何人,你贪婪,
你打压完所有人,又试图在绝对没有威胁的情况下,去感受一点点的亲缘。
我是该说你天真还是说你蠢呢?”
皇帝看着面前的人,他觉得很陌生,这个十几岁的人,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说完连自己的一生......
他感觉自己似乎被说中了很多东西,一些怎么都看不清楚的自己,被完完全全的戳破。
面对他的嘲讽,他生气至极,却又感到了一丝惶恐,深远记忆中的恐惧。
越云开并未理会他脸上的诸多反应,
“所以我调查了很久,终于,我查出来了一些蛛丝马迹,
昔日先帝与先皇后诞下了两个孩子,
双生子,
可双生子视为不详。
所以,先出生的孩子,名为越麒。
后出生的孩子,名为影子。”
皇帝的眼中浮上一层惊恐,仿佛看见了什么恶鬼一般:“什么影子!!我是皇帝!!
唯一的皇帝!!我们都有一样的脸,一样的血脉!!!
我就是皇帝!!”
就在越云开一点点的戳破的时候,皇帝的记忆回到了很久以前。
他自出生起。
长久以来戴着面具,生活在黑暗的暗室之内,在里面读书,
被逼着熟悉太子的一切,
皇帝和皇后看向自己的眼中有着许多的厌恶,
偶尔会在皇后的眼中看到一丝无奈,只不过就是那点无奈,也总是转瞬即逝的,
他们一直都告诉自己,自己生来就是那个万人敬仰的太子的影子,
若是有一天发生了意外,自己要走到人前,然后替那个太子去死。
他也曾在无数遍的告诫中,接受了这件事,自己生来就是为那个万人追捧的人去死的。
可是直到某一天,他在夜里,月光的照映下,鬼使神差的摘下了自己的面具,在面前的一碗清水中看见了自己的那张脸。
自此,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的恨有了具象化,他的恶在心底蔓延,
他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
他知道太子的名字,越麒。
麒麟总是不平凡的象征,麒麟二字总是连在一起的,可他不叫越麟。
他叫,影子。
他恨,恨自己的父母,恨那个高高在上的哥哥,明明自己只是比他晚出生一点点罢了。
自己这无边的黑暗,却都是拜他所赐。
可是皇帝和皇后还在,他心底有对他们的渴望,
就连偶尔皇后眼中的怜悯,都能成为他的期待。
他渴望有一天,自己做的足够好,也能换来走入阳光底下的机会。
他又戴上了面具,他等了好久好久。
他读了好多好多的书,他的天资自然是不错的。
他都那么听话了,听话到皇帝皇后都快无视他了。
可是一直等到皇帝皇后都死了,自己也没有等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侧目。
自己从来都不是那个麒麟,只是影子。
他知道,他了解,那个新帝的一切,他心软仁慈,天资聪颖,为国为民,
就连影子的存在都不知道。
所以有一天,影子故意将新帝引到了自己生活了许多年的暗室之中。
他受阳光笼罩了多久,自己就忍受了黑暗多久。
自己当着他的面摘下了那个面具,努力的演绎着一个卑微又弱小,饱受苦楚的模样。
他那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这一样的脸,一样的年岁,代表的是什么呢?
他猜到了,他震惊,震惊中带着怜悯,曾经自己最渴求的怜悯,
甚至那怜悯中还有愧疚和抱歉,
可惜,自己早就不要这些了,自己要的是走到阳光下,拥有那至高无上的生杀大权。
少年皇帝的眼中好像还有泪光闪过,可惜,这里太暗了,自己早就看不见这些了。
新帝当着自己的面,丢开了那个面具,他想带自己出去。
他唤我“皇弟”......
不过他还是太天真了,那天,新帝和面具,被自己永远的留在了那间暗室里面,
影子和本人,怎么能同时站在所有人面前呢?
如果世上,从未有过越麟这个名字,
自己自然也不会去破坏这件事,自己是越麒,是大炎唯一的,受人爱戴的,新帝。
所有人都要唤自己“皇帝”。
————
皇帝抬头看向了越云开:“权力,真的是个好东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么好的东西摆在眼前,谁还会去做什么臭虫一般的影子呢?”
越云开听到这里,自然知道这一切都已经被自己猜中了。
“前太子的品性我听说过的,我看过他的很多政绩,你若是不害他,他会保你幸福一生的。”
“可是先皇和先皇后说过,成为影子,是不配拥有幸福的。”
越云开冷眼看着他:“前人之事,我并不多加妄议,只是如今,你做孽太多,的确是不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