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主柴荣要杀高怀德,苗光义再三保奏,柴荣就是不准人情。苗光义忽然心生一计,二次说道:“万岁,你只顾报私仇,没想到大周的江山。先皇得江山不容易,你今天杀了高怀德,咱们的社稷可就成了风中烛、瓦上霜,怕保不住了。”
“我杀高怀德与江山何关?”
“万岁,你今天到校场干什么来啦?”
“挑选良将好带兵去打刘崇呀。”
“是呀,你要是把高怀德杀了,岂不是得罪了来投军的各方英雄?人家说万岁心胸狭窄,为报私仇不顾百姓安危,杀了投军的好汉。万岁,民心不可失呀!这要传出去,那些高人贤士都不来投,贤路闭塞,什么人保我主江山万代?这些人不投周就得投汉,要投到河东刘崇手下,他就如虎添翼,我们不但平不了河东,还得叫刘崇把我们吞灭呢!”苗光义这句话可打动了柴荣,他怕皇位没了,怔了半天没说话。“万岁你看哪头重哪头轻?”
“军师,照你这么一讲,我父亲就白白死了?这个仇也报不了啦?”
“仇得报,可要想个两全其美的良策,又报了仇,又不伤天下武生的心。”
“那你看怎么好?”
“依微臣之见,可用个明着放暗地杀的办法:当着校场百姓军兵的面,把高怀德放了;将他稳住,等到半夜三更再把他杀死。这样一来仇也报了,人情也做了,你看好不好?”
“好是好,只是派谁看守杀斩高怀德合适呢?朕不放心哪!”
“找个你最信服换心过命的人呀。”柴荣为难了,身边是个人都不错,谁最忠于我大周呢?
“你看谁合适?”
“依臣之见,赵检点最合适。”
柴荣觉得有理:别看磕头的哥五个,最知心的还是我二弟,和我剁头之交,换心过命。既磕头就是亲兄弟,我父就是他父,行!“赵二弟!”
“在。”
“我把仇人高怀德交给你了,你要替我报仇,明日五更天听你回音。”
赵匡胤听了,又高兴又奇怪:高兴的是苗光义帮忙暂时救下了高怀德;奇怪的是苗光义怎么出了这么个主意,把高怀德交给我?难道他知道我和高怀德是亲戚,故意让我把他放走?还是巧合?不管怎么样,救下人再说。赵匡胤领下旨意,叫当兵的把高怀德押到检点府,等他回去发落。早有人把高怀德押下阅武台,连马匹兵刃全带走了。
柴荣问苗光义:“王天庆已死,谁挂帅呢?”
“万岁不用担心,到时候就有人了。您回宫休息,明天你冲我要元帅。”
“好吧。”
就这样,文武群臣保着柴荣起驾回宫。校场里后事由赵匡胤处理,把王天庆的尸体成殓起来,找来随从,叫他们扶灵回金弓山。这四个家人不答应,赵匡胤出头调解,从国库中拨出银两安顿家眷,又出了钱买通四位家人,这才扶棺出京。
校场人散去,赵匡胤回府,脱去了官服换上了便装。到书房叫家人把高怀德请来,家人出去时间不大,高怀德倒剪着双臂被带进书房。赵匡胤连忙给解开绑绳,握住怀德的双手,眼中含泪:“高贤弟,你可想死愚兄了!高平关分手之后,我无时无刻不惦着贤弟,派家人四处寻找你们母子,也没找到,想不到今日才得见面。刚才在校场上你把我的魂都吓飞了,你真要有了闪错,我对不起高王爷,也对不起我妹妹呀。”说完眼泪下来了。
高怀德的胳膊都被绑木了,心里恨赵匡胤,本来想见面要翻小肠骂一顿。可是人怕见面树怕扒皮呀,今天赵匡胤这一哭,高怀德的气儿全消了,心说:这个人还算有良心。“兄长,我是奉母命下书,不知道跟柴王有仇的事,我下校场会战王天庆,是为求取功名,给我祖父报仇,险些给哥哥闯祸。”
“婶母的书信在哪儿?”高怀德取出信,赵匡胤接过来看了看,是封投亲的信。
“你来得好,过两天我就成全你们夫妻完婚。”
“兄长,万岁对我怎样发落呢?”
“这是军师的主意,叫明放暗杀,把你交给我,咱们就来个明杀暗放。天亮我就给周主送信,说仇已报完,已把你杀了。你隐姓埋名住在我府里。我的家就是你的家,然后再将婶母接来,等有出头之日,哥哥一定保举。”
“兄长你可有蒙君作弊之罪,一旦走漏风声,周主知道,你要受连累。”
“你把话说远了,你是谁我是谁,高、赵是一家。高王爷为了成全我,命都搭上了,我为贤弟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别说他不知道,就是知道了,愚兄拿命也保下你。”
高怀德听完深受感动,谢过救命之恩。赵匡胤叫家人给高怀德沐浴更衣,又领他拜见了岳父岳母。赵弘殷老夫妻见高怀德一表人才,喜出望外。这时赵匡义、赵光美也得了信,弟兄见面十分投缘,当晚摆下酒席为高怀德接风洗尘。
一夜无书。到了次日清晨,赵匡胤上殿面君。文武山呼已毕,赵匡胤出班奏本:“启奏万岁,臣奉圣命昨夜三更已将高怀德杀死,为先父报了仇,特来交旨。”
柴荣信以为真。接着商量出兵下河东的事,柴荣问苗光义:“军师,谁能领兵打河东呢?”
苗光义说:“叫二千岁赵检点领兵挂帅吧。”
赵匡胤忙说:“我可不行,另选高明吧。”
柴荣还没说话,苗光义把话接过去了:“万岁,赵检点是客气,那几年打仗赵匡胤挺行啊,怎么现在就不行啦?他要不去就是抗旨不遵!”
赵匡胤一听这个气呀,心里说:苗光义,牛鼻子!你怎么给我窟窿桥走哇。不领旨还不行,因为抗旨不遵犯死罪,杀在朝里还不如死在沙场,大英雄宁死阵前不死阵后。你叫我去,我也得把你拽上!“万岁,既然军师看得起我,我愿领旨出征,不过得叫苗军师和我同去。”
苗光义笑了:“你放心,不叫我去我还去呢。”
柴荣说:“御弟你辛苦了,朕也和你一同出征,不平灭刘崇不回京城!”
皇上要御驾亲征,京城由左丞相王延龄、学士窦义、太师冯道执掌朝政。
赵匡胤调兵十万,又挑选了良将;先锋官郑子明;左右副先锋张光远、罗延西;战将石守信、史彦超、曹斌、潘仁美等;乐元福、马全义押粮运草;丞相赵普陪王伴驾。一切安排停当,只等选个黄道吉日再起兵。
赵匡胤回府,为高怀德和赵美容完婚,又派人去接高老夫人不必细表。要出兵之前,赵匡胤请来了高怀德:“妹夫,我走了。你要保重,千万别出府门,免得走漏风声,招惹是非。”
“兄长,我听说周主御驾亲征,这可是个麻烦事,一面打仗,还得保护他,营中又没有出奇的上将,一旦打了败仗哥哥有了闪错可怎么办?”
“我也知道这次下河东去打刘崇难以取胜,可是万岁叫我领兵,我只可遵命,纵然战死疆场,也算为国尽忠了。”
“哥哥,你走我不放心,我保兄长出征吧。”
“那可不行,你到军营一旦叫周主知道,咱俩一个也活不了啦!”
“我可以乔装改扮成军卒或者马夫模样,藏在万马军中,皇上不知道。这样我可以不离兄长左右,一旦有马高镫短,我也好上前接应。”
“妹夫,纸里包不住火呀,万一被人认出来……”
“只要你别说走了嘴,我再小心点,你在花名册上给我添个假名,不会漏的。”
赵匡胤从心里乐意让高怀德去,有这么个保镖的睡觉也稳呀,看起来还得是亲戚。这叫至亲,一步近,二步远,是灰比土热,是盐比酱咸。赵匡胤答应了。高怀德辞别了妻子,又拜别了岳父岳母,改扮成马夫,从后门离开府第直奔校军场。赵匡胤把他安置好,等候接圣驾。
文武百官都来送行,柴荣一到,赵匡胤赶忙上了点将台,起军过卯,摆上三牲祭礼,祭大纛旗,响炮起兵。先锋营在前开道,赵普保驾,人马浩浩荡荡离开东京汴梁直奔河东而来。一路无事,这天来到北汉的头道关——天井关。大兵离天井关还有二十里,前队停下,后队扎住,赵匡胤看看地势,传令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赵匡胤升坐宝帐,发放军情:兵行战道不打自乏,歇兵三日再战。又派人打探天井关有多少兵,主将是谁?探子回来报,说天井关的主将是北汉王刘崇手下的名将,十二家令公之一刘大奈,叫花刀令公;副将是金叉天王丁贵。这两个人,赵匡胤他们都了解。赵匡胤叫歇兵,先锋官郑子明不同意,他领着张光远和罗延西来讨令:“元帅大哥,别歇了。好几年没打仗了,手都发痒,我们三个人先打前敌。”
“三位将军,不可轻敌。”
“元帅你不用害怕,小小的天井关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哥仨个包打关城,抓几个回来庆贺!”
郑子明讨令,张光远、罗延西也说打一阵痛快痛快,赵匡胤只是不肯点头。三个人不以为然,一嘀咕,出营门直奔疆场,来到城下止住脚步,命军卒讨敌要阵。
城里早得到信了,正在商量对策,没想到他们到这就亮兵开仗。刘大奈说:“他们也太狂了,不歇兵就敢打仗,我要给他点厉害,叫他们知道知道我刘大奈不是好惹的,点队出城!”
丁贵说:“令公还用你吗?我出去就行了,你在城上给我观敌了阵,看我怎么赢他。”
“丁贤弟你可小心了。”
丁贵到外边上马擎叉,点了一千五百人。时间不大就听城里“当当当”三声炮响,“吱呀呀”城门开放,弓箭手冲出城外,“啪啪”往外放箭,吓得周兵往后退,腾出地方。接着从城里冲出一队人马,来到疆场列开队伍,中间一杆大旗空中飞舞,红旗白火沿白月光,中间斗大的“丁”字。旗脚下一员大将:年纪在三十二三岁,身高顶丈,虎背熊腰,面似蓝靛,发似朱砂,浓眉阔目,鼻直口正,须下短须,头戴金盔,身挂金甲,胯下压骑花斑豹,手擎三股烈焰叉。真有百步的威风,千丈的杀气。丁贵打马如飞,来到疆场,高声喊喝:“什么人胆大包天,敢打我天井关,速来送死!”
张光远对郑子明说:“头阵我打,这件功劳归我了。”说完,催马对敌。二马对头,张光远用枪指点:“敌将你是谁?通名受死!”
“我乃天井关副将,金叉天王丁贵是也。你是什么人?”
“我乃大周天子的盟弟,骠骑将军、左先锋张光远是也。我主御驾亲征,兵至天井,大军压境,尔等及早献关投降,牙崩半个不字,要尔狗命!”
丁贵听了,哈哈大笑:“我当你是谁呢?原来是你呀!你呀,吓唬别人去吧,我还不知道你吗?你不是卖弓的吗?你会什么呀!你看你们那伙人,算干什么的,郑子明是个卖香油的掌柜的,你们的皇上是个贩伞老客。你们这伙人要开个当铺还勉勉强强,放着买卖不做,异想天开又当皇上又当官儿,你们能成大器吗?无非是像唱戏一样,热闹热闹几天也就完了。我汉主刘王,乃汉室苗裔,兵精将广,你们打天井关是以卵击石,白来送死!”
“丁贵!你敢羞臊我们弟兄,着刀!”说完,举起金背大刀就砍。丁贵不慌不忙双手端叉用力往外就崩,只听“当”地一声,把刀磕开。张光远吃了一惊:好大的力量!怪不得丁贵说话嘴大,还真得小心。随后两个人马来马往战在一起。那丁贵一招比一招紧,一招比一招快,有五六个回合,丁贵钢叉举起当棒,劈头盖脑砸将下来,张光远用金背刀往外一崩,只震得两膀全麻了,手一松大刀飞出多远。张光远一看不好,他刚要往回跑,丁贵挂好钢叉,就在二马错镫之时,伸右手就像老鹰抓燕雀一样,抓住张光远的袢甲丝绦往怀里一带,抬右脚一踹张光远的马后鞧,这匹马往前一窜,就把张光远横担在马鞍鞒上。来到旗门下一扔,军卒过来用绳索捆住。
丁贵又到阵前叫阵:“哪个上来?”
罗延西一看张光远被擒,急得直喊:“三哥呀,不好啦!我四哥叫人抓走了,我救他去!”
还没等郑子明说话,罗延西已经过去了。来到丁贵马前抖枪便刺,丁贵接架相还。打了几个照面罗延西就不行了,那丁贵把叉一扎一带,钢叉翅子挂到罗延西征裙上,“哧啦”扯掉一块,差点把腿给碰了,罗延西吓得一哆嗦。这时,丁贵的钢叉又到了,照定罗延西的腰,横着打了下来:“你给我下去吧!”
罗延西见势不好,不下来腰得打折,急忙撒手扔枪,两脚离镫滚鞍落马。刚要起来,天井关的军卒拿着搭钩上来往袢甲丝绦上一搭,扯到一边给捆上了。
郑子明一看俩兄弟被擒,急得哇哇暴叫:“我把你个千刀杀万刀剐的!快放回我兄弟,你家三老子来了!哇呀呀——”这一嗓子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郑子明催马拧枪来到丁贵眼前,“刷刷”就是好几枪,把丁贵给唬住了,这个黑大汉像半截黑塔,枪扎出来带着风声,他有点害怕了。用叉碰到枪,震得两膀发酸:好大的力气!这个人可不像刚才那两个人,这位有两下子。
这边疆场开战,早有人报给赵匡胤。赵匡胤听说两兄弟被擒,可吓坏了,吩咐军校点队随本帅出兵。赵匡胤整盔抖甲,到营外飞身上了赤炭火龙驹,手提蟠龙金棍,直奔前敌来到疆场。郑子明和丁贵还打呢,两下兵将合在一块,赵匡胤在帅旗下给郑子明观敌了阵。郑子明为救兄弟拚命了!郑子明枪疾力猛,把个丁贵忙活得眼花缭乱。这叫一夫拚命万夫难敌。
丁贵一发慌,郑子明的枪就到了,猛然一个黄龙出洞,“崩!”正扎在丁贵的大腿上,往下带出了半尺来长的大口子,鲜血“哗”就下来了。痛得丁贵大叫一声,拨马往回就跑,郑子明催马就追:“别跑,等老子一会儿!”丁贵更害怕了。
眼看着追上了,就听天井关内炮声响亮,城门开放,从里面冲出一队兵马,有人高喊:“丁贤弟,不用害怕,不用担惊,愚兄到了!”
话音刚落,一匹战马飞奔而出。马上之人,让过丁贵,奔郑子明冲了过来,距郑子明百步远左右,此人张弓搭箭认扣添弦,瞄准郑子明的咽喉,“啪”就是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