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歌闻言,心中一阵苦涩,他咬着嘴唇,他想说,每一次对他而言都如同第一次那般可怕,这种在刀尖上行走的生活让他的神经时刻紧绷,几乎要崩溃。
宗庭岭看着童子歌那含泪的双眼,却笑了起来,那笑声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天色还长,你先帮朕研墨吧,朕要看看大齐送来的诗集。” 说着,他朝书桌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童子歌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走向书桌,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满心都是对接下来未知情况的担忧,但他不敢违抗宗庭岭的命令,只能强忍着内心的恐惧,走到书桌前,拿起墨块,开始在砚台上缓缓研磨。
他的动作有些僵硬,那墨块与砚台摩擦发出的声音,在他听来就像自己那破碎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撞击着他脆弱的神经。
宗庭岭则饶有兴致地看着童子歌,他的眼神中透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对童子歌紧张模样的玩味,也有对那诗集内容的期待。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看着童子歌在自己的命令下行动,对他而言就像是一种别样的乐趣。
宗庭岭坐在书桌前,神情专注地在那诗词书卷上细细标注着。
他的眼神锐利而深邃,仿佛要透过那一个个文字,探寻诗人内心深处的世界。屋内静谧得只余他手中毛笔与纸张接触时发出的轻微沙沙声,那声音有节奏地在空气中回荡,像是时间流淌的韵律。
然而,不知何时,宗庭岭那英挺的眉毛突然皱起。
他手中的动作戛然而止,毛笔悬停在半空,笔尖上的墨汁微微颤抖,似是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困惑,几欲滴落。他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书卷,目光像是被那纸上的诗句牢牢锁住,良久都没有再动笔。
一旁的童子歌正专心地研着,墨块在砚台中缓缓转动,浓郁的墨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他的心思本全在这研墨之事上,可宗庭岭长时间的静止让他忍不住抬眼偷瞧。这一瞧,他的目光便被那书卷上的诗句吸引住了。
烽火蔽日黯云边,万马奔腾踏虏川。
长戟如林惊宿鸟,战旗似血映寒渊。
黄沙百战穿金甲,赤地千疮泣断弦。
残梦唯余思旧影,独对孤灯夜难眠。
这两句与前面的波澜壮阔相比,就像是汹涌澎湃的江河突然汇入了一潭死水,气势全无。
前面营造出的那种宏大壮烈的氛围瞬间被打破,从金戈铁马的豪情壮志突然转变成了战后的凄凉与对某人的眷恋,显得格格不入,有了虎头蛇尾之感,让整首诗的意境大打折扣。
童子歌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心中暗暗思忖,这样的转折实在太过生硬,破坏了整首诗的韵味。
他偷眼看向宗庭岭,只见宗庭岭依然眉头紧锁,似在苦苦思索如何处理这突兀的结尾。
宗庭岭原本沉浸在对诗句的思索中,突然像是从沉思中惊醒一般,猛地抬起头来。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正在偷看诗句的童子歌吓了一跳,他的心猛地一紧,手下意识地一抖。
那原本在砚台中研磨得好好的墨汁,随着他的颤抖,溅起几点墨花,不偏不倚地洒落在了那写着诗句的纸张上。
洁白的纸张上顿时出现了几个醒目的墨点,如同美玉上的瑕疵,在这静谧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眼。
童子歌见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中满是惊恐。他慌忙松开手中的墨块,“噗通” 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
他的额头紧紧地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带着哭腔:“陛下,陛下恕罪,臣妾…… 臣妾不是故意的。”
他的身体如同风中的落叶般颤抖着,满心都是对宗庭岭怒火的恐惧,在这宫廷之中,哪怕是一点小错都可能招来大祸,更何况是弄脏了皇帝正在审阅的书卷。
宗庭岭眉头紧皱,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他盯着跪在地上的童子歌,语气低沉地问道:“怎么,你刚刚也在读这诗?”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一样敲在童子歌的心上。
童子歌头低得更深了,他不敢直视宗庭岭的眼睛,声音颤抖地回答:“臣妾不敢……”
宗庭岭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审视的意味。他上下打量着跪在地上的童子歌,缓缓说道:“你父亲是御史大夫,你应该读过书吧。”
童子歌依旧低着头,身体微微蜷缩着,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兽。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赶忙回答道:“臣妾三岁启蒙,前年在乡试里得了功名……。”
宗庭岭其实早就将童子歌的身世调查得一清二楚,此时的询问不过是再次确认罢了。
他看着跪在地上惊恐万分的童子歌,心中微微一动,原本紧皱的眉头稍稍舒缓了一些。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童子歌面前,伸出手拉住他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童子歌的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眼中还残留着恐惧的泪花,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宗庭岭没有说话,只是将一支毛笔递到了童子歌的手中,那毛笔的笔杆质地温润,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仿佛带着一种无声的力量。
“你来改。” 宗庭岭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虽然语调平淡,但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童子歌接过笔,手却依然有些颤抖。他看向那被墨点玷污的纸张,上面的诗句仿佛在向他诉说着自己的遗憾。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手中的笔开始在纸上轻轻舞动。
他将末尾两句改成
“魂归犹念山河在,化作长风镇北巅。”
宗庭岭的目光在童子歌修改后的诗句上反复游移,眼中的意外之色愈发浓郁。
宗庭岭本以为,这样的一个人,内心或许就像他的外表一样,柔软而敏感,承载不了太多的东西。他在自己面前胆小的一碰就掉眼泪,骨架脸蛋又长的柔美。
可如今,当他看着这纸上的诗句,心中的认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撼动。
宗庭岭的视线从诗句移到童子歌身上,眼神复杂。他试图从童子歌那依然带着一丝紧张的面容中找到答案,想知道这个看似柔弱的身躯里,究竟是如何孕育出这样的胸怀的。
童子歌感受到了宗庭岭那如实质般的目光,他微微咬着嘴唇,身体有些僵硬。他不知道宗庭岭此刻在想些什么,心中有些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