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微微变了,冷清地提起薄唇一笑:“很好,看来你把谢北昭放了出去,他长本事了,能给爷找不快了,爷可得好好照顾照顾他!”
“无妨!”她圆润的杏眼完成了一弯月牙儿,笑得很无邪:“二弟有什么闪失,我家会上奏皇上,请他赐初云公主一座贞节牌坊!守寡终身--”
自然,她说是这样说,想未必这样想,但唯有初云,是萧慕晟的软肋--
“谢萦姝,你长本事了--”萧慕晟心头突然有些发闷,她做的事情,每一件都环环相扣,把他的手脚给困住了。
他咬牙道:“爷看你能蹦跶到哪天?”
谢萦姝也冷下了脸:“你蹦到哪天,我就到哪天!”
两人又开始目光的对峙,落在别人眼中,就是谢大小姐又在欺负可怜的六皇子了。
林若真鼓起了勇气,挺身而出,走过来道:“殿下,四皇子来了,刚才似乎在寻找你,你快过去吧!”
萧慕晟立刻回头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意:“谢谢林小姐!”
他跟着林若真走了,林若真回头给了谢萦姝一个含着挑衅的眼神。
谢萦姝脸色比寒风还冷,这混蛋,就这么喜欢哄骗小姑娘--
腊月二十三这天,大雪又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京城内外一片白茫茫。
这天是长公主公公的忌日,长公主婆婆会去城外的家庙中做法事。
往常都是长公主陪着老夫人去,恰好那天皇后召她入宫和嫔妃一起小聚,平日她想不去就不去,但这些时日皇帝态度不如以前,她便早早地就进宫了,想请皇后替她说说好话。
楚霞主动要求和祖母一起去,喜得祖母直夸她懂事。
长公主驸马家庙在城外的景山上,景山脚下便是波澜壮阔的金兰江,天气寒冷,江水中飘着大块小块的浮冰。
宽阔的山路沿山而上,有一段刚好在江边的崖上,跨过石头砌成的栏杆,只几步便是悬崖,悬崖上尽是乱草树木。
长公主府的几辆马车在家丁的护卫下正在沿山而上,刚好走到这一段的时候,趴在老夫人怀中的楚霞突然道:“老祖宗,今天的雪下得好漂亮,我想出去看看江上的雪景!”
老夫人摸摸她的头:“傻孩子,这里的山风刺骨地寒,冻着了你怎么办?”
楚霞翘起了嘴巴,撒起娇来:“怕什么,我就看那么一小会儿,平日里闷在府中,哪里看过这样的景色--”
老夫人疼爱孙女,哪会不答应,直吩咐道:“把你的大氅披上,叫丫鬟拿伞来--”
楚霞看着祖母慈爱的面容,鼻子一酸,眼圈儿一红,赶紧低下头去替老人家拢拢衣襟,道:“祖母,天寒地冻,你要保重好身子!”
老夫人笑吟吟地道:“我的好孙女儿,知道心疼祖母了。听祖母的,就下去看一会儿,风雪大,看着了凉。”
楚霞嗯了一声,赶紧下了马车,才止住了要落到腮边的泪珠儿。
她披着大红锦缎狐狸里的斗篷,拿过丫鬟手里的油纸伞撑在头上,一步一步朝着风雪迷离的江边走去。
栏杆之外,阴沉的天边卷云堆雪,飘飘洒洒向人家撒着乱玉碎琼,凌厉的风把雪花卷起,呜咽着直往人山上扑。
楚霞的身影一下子被风雪裹在了当中,大红的斗篷被风吹得飘扬在雪中。
掀开帘子看着的老夫人突然觉得孙女儿的背影孤独落寞,心头起了一丝不祥之感,忍不住叫道:“霞儿,快回来了。”
楚霞不回头,突然把手中纸伞一扔,一边伸手解着斗篷的系带,一边奔向了那栏杆的缺口处—
她奔到了悬崖的边上,在风雪中回头了一眼,叫了一句:“老祖宗,对不起--”,便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大红的斗篷飘扬在了悬崖之间—
待众人反应过来后,在老夫人的惊叫哭喊声中奔到了悬崖边的时候,
百丈崖下,浮冰满满的江面上,只飘着那件大红锦缎的斗篷。
老夫人一下子晕了过去—
长公主府楚霞郡主坠江的事情震动了整个京城,皇帝派出了龙牙卫把悬崖上下搜了个遍,又沿江搜寻,却连一根头发也没有寻着--
城里的人都说郡主应该是没了,那么深那么冷那么宽广的江,莫说一个人掉下去,就是100个人、1000个人掉下去,也不带冒泡儿的。
皇帝特别喜欢这个开朗外向的外甥女儿,现在又要亲上加亲了,却突然出了这个事情,他一连几天都没有好脸色。
长公主更是气得一病不起,她躺在床上,一遍遍地回忆女儿从呱呱落地到亭亭玉立的模样,她的四个孩子中,最喜欢的便是这个女儿,楚霞不仅长得像她,那股子骄傲明艳也像极了她年轻时候的模样。
她宠女儿、疼女儿,一门心思为她的未来着想,却没料到是这个结果。
驸马急白了了双鬓,神色悲哀地走进来,对着床上的长公主小声道:“君若,除了斗篷,他们只找到了霞儿的鞋子--”
长公主呼一下睁大了红肿的双眼,坐了起来,扯住驸马的衣领:“你赔我女儿!你们家赔我女儿!”
驸马扶住她,掉了泪:“别这样,母亲她心里头已经很难受了--”
“我不管!”长公主披头散发,恶狠狠地道:“女儿是被你们弄丢的,我恨你们,你们逼死了我的女儿!”
“君若--”驸马喊了一声,哀伤不已:“若是—若是当初你答应她嫁给太子,不逼着她,她也不会寻短见--”
“啪!”长公主出手狠狠地朝他脸上甩了一个耳光,咬着牙道:“什么寻短见?她不是寻短见!她不会寻短见!她最听我的话的,是你们把她弄丢了--”
驸马捂着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
长公主捂着痛楚的心,哭倒在了床上。
马上就是年底了,雪愈发地大了起来。
景山之上,那断裂的栏杆处,一道身影没有撑伞,静静里立在那里,任由风雪侵袭。
他红了双眼,喃喃了一句:“你怎么这么傻?”
明明那么明艳而灵动的人,明明还跟在他身后,一个一个“太子哥哥--”
怎么突然就没有了?
身后的人上前道:“殿下,回去吧,谢丞相还等着您呢。”
他茫然点头,仓皇四顾,觉得心头空得很,就像眼帘所见的这茫茫的天地一般,没个着落的地方。
原来,没有了她,竟然是如此的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