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观察着他,瞧出李承泽那有些不寻常的举动,便出声打破了屋中平静,“东山?那不是在我老家那边儿吗,陶镜杨她...”
范闲不知大东山之事,下意识的去问,还没问完就被来报给打断。
“报!”一传令兵飞速跑来,
“北边边境新现一伙精兵,约五万步兵、八千骑兵;
沧州东部又有反贼作乱,扎在东夷城的探子来报,似是东夷城也出现了异动。”
李承泽听后迅速撇开手指,露出眼睛,重新站直。
目光锐利似箭,双手支在羊皮地图上,似是在做着什么重大决定。
良久,他好像终于想通了什么,浑身的气势都变了,他叫道,“张副将可在!”
“末将在!”一黑猛壮士冲出,单膝跪地,双手握拳,声音厚重如雷声呛地。
李承泽转身坐稳在帐中央的将军椅上,赫斯之威,不恶而严。
“本王给你三万兵马,途径沙州,顺沧州路一路向北,奔东夷边境设置防线,所犯之人格杀勿论。
若东夷冥顽不灵、不知悔改,拿着令牌到沧州借兵,直攻东夷!”
说完,李承泽对范无咎挥指示意。
后者从袖中拿出一枚令牌扔给这黑胖子,被这位将领一把接住,他激动的几乎要掀拳裸袖,
“是!我张虎绝不负王命所托!”
“等等!”范闲挡在帐帘之前,想阻止张虎拿着令牌北上,“二殿下,此时南有信阳,上有北齐,如此做法只怕会腹背受敌!”
范闲说的没错,从兵法上来讲,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决策。
且在他的印象中,东夷城还有什么四顾剑坐镇,大宗师坐镇,怎可儿戏?
如此一来,这李承泽的决策岂不是更加有误?
随着范闲的话,李承泽坐着的身子往前探了探。
他对着张虎摆了摆手,示意他只需听从自己的命令即可。
张虎领命,在瞪了范闲一眼以后便拱手离开。
李承泽气息不稳,似在压抑着什么痛苦。
他将屋中的其余人也遣了出去,包括范闲身后的王启年。
王启年原本不乐意,但范闲却向他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李承泽听着两人的动静,等到屋中只剩自己人,再抬起头去看范闲时,双眼已变的猩红无比。
也许是他心绪焦急到了极点,刚才竟是乱了真气,“范闲,你还真信任我,竟敢跟我待在一帐。”
“陶镜杨时常与我说,你为人仗义,绝不会杀了我,我自然信你。”
李承泽双指并拢,从丹田运气直转周身经脉,“你刚说的那些,我自然知晓。只是,东夷城现已没了四顾剑,这被吞并,就是迟早的事。”
是啊,连天下第一四顾剑都会死在那儿。
那阿杨呢,会毫发无损的回来吗。
他痛苦的笑了一声,人生悲伤长存,但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哭过了。
只在此刻有些朦胧泪意,却也被他很好的隐藏。
............
饶是范闲疑惑,他如今也能猜出个大概,“莫非,他们都去了大东山...”
正说着,陈萍萍便从内帐被影子推出来,语气有些激动,“不只是四顾剑,这一回,全天下的大宗师都在那里,更包括你的五竹叔。”
他说话时是面带笑意的,陈萍萍着实没想到,等了这么久,结果这一切竟然都被他人给弄好了。
陈萍萍加重了「五竹」这两字,在说话时还看了一眼李承泽,似是这话就是说给他听得。
“五竹叔也去了!?不是,怎么大家都去了就我没去?”
范闲一看,这从神庙里出来的一共就仨,唯独就他没去,这也不公平阿。
他看着李承泽站在那儿又不知在想些什么,便问,“还有,陈院长你认识五竹也就算了,怎么连二殿下你也知道五竹?”
怎么回事,现在神庙已经不算秘密了吗?
那我藏起的那把枪呢?零件位置陶儿都告诉我了,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
还没等范闲琢磨完,李承泽就觉得头脑有些发胀,不再管这二人。
转头对范无咎继续吩咐,“大皇子如今何处?”
“回殿下,已经突袭进场,现正在百里郡前线。”
“将他召回,带兵从西方绕后,北上齐国,死守边境。”
“是!”范无咎正要出去却被李承泽给叫住,“没说完呢,走那么快!”
范无咎立马乖乖站定,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本和一小笔,准备将剩下的都记下来。
正巧,谢必安也进了帐内,帘子一掀,叫了一声,“殿下!”
李承泽看到他后眼睛一亮,但眼下情形令他无暇顾及其他,只道,“你回来的正好,我有事要交你去办。”
他先继续交代着刚才没说完的事,“范无咎,除我刚才所说,还有京北一侧派三队人马,后方粮草配备在京都南宫家。
除原先商定的征用地界外,另加明德楼、广顺楼、崇云客栈作为负伤将士休息处;
京南、西南一侧由关将领带队出城主动进攻,由方尚书协领做好各部统筹...”李承泽将每一件事都安排了个仔细。
范无咎低头出去,临路过谢必安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必安抬起另一侧的手,放在了范无咎搭肩的那只手之上,似是回握。
屋中另两人听着李承泽的部署,总觉不大对劲。
战场瞬息万变,怎可将命令都下于一时?
除非他要......
不出所料,李承泽又召来两名将领,下令道,
“陈莫、吴柏,另加靖王世子李弘成。各带兵由东侧一角顺延城外,分别走京都路至渭州逵州、江北路至梧州扬州、江南路至蜀州泉州,支援各地沿路镇压!”
“是!”两名将领单膝跪地,“属下定不辱王命!”
范闲瞧着不对,李承泽这架势怎么有点像托孤?
“谢必安!”李承泽运气震出佩剑,拿了桌上的棉布擦拭剑身。
“属下在!”
“随本王出征,三日内捉拿太子、长公主,生死不论。”「锃!」的一声,剑柄入鞘,冲出一波气层。
陈萍萍见他如此人都有点儿懵了,脸上那惊讶的表情就没下去过。
他见李承泽真的抬腿就要走,急忙出口劝阻,“二殿下,朝中将领无数,殿下何至于亲自领兵入场?
你是中军帐内唯一坐镇的皇子,又是庆帝临走前亲封大元帅,你去上前线,那谁来镇后方?”
李承泽转身,冷冷的看向轮椅上的陈萍萍,“镇压这场造反是迟早的事,最快十天,最晚半个月。”
他将目光转了个方向,投向那因短时间处理大量信息,而导致cpU要爆了的范闲。
“只是本王等不了那么久,她还在东山,我得去找她。”
范闲怔愣的对上他的目光,又听他道,
“我只怕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他也不知道来不及的是什么,李承泽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一定要去大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