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方。
霞光洒落在浩渺湖面,水光潋滟,似梦似幻。
林坤静静地站在湖畔,缓缓闭上双眸,而后从容地张开双臂。
那姿态,仿佛要周全地拥抱这广袤无垠的天空,将天地间的清气与生机尽纳于怀。
以此缓释内心那糟糕的心绪。
良久后,林坤长出一口郁气。
近年来尽显无敌之姿,纵横江湖,所向披靡。
却是不免骄纵,小觑了天下人。
日当三省己身。
随后释然一笑,转身朝梅庄缓缓走去。
易筋经口诀还差最后一点。
该不该立马翻脸呢。
之前都付出了那么多,只差这临门一脚。
罢了,且先与她虚与委蛇一番,权当是磨砺心性了。
行至过半,林坤便听得耳中传来箫声。
那箫声轻舒淡缓,宛如山间清泉,潺潺流淌。
音调低平而不失韵致,偶有锐起之处。
恰似哀愁之中,夹杂着丝丝甜悦。
宛如在苦涩的酒中,滴入了几滴芬芳的蜜。
此曲林坤听过,叫做《明月寄》
寒风凛冽,席卷而来。
当真是一年冷过一年。
当逢十月初,便已冷的渗骨。
山上寒梅,更是早绽芳华,艳若丹霞。
林坤度步而行,将金胆收起。
花繁遮前路,一步一盛景。
林坤脚步微驻,抬头看向前方。
但见梅树横枝之上,任盈盈双足并拢而坐。
其身着绿衣,于这漫山红遍之处,愈发显得亮眼,反倒是红花衬了绿叶。
箫声霎止,任盈盈将玉箫横放腿上,双手撑着横枝。
双眸浅笑含情,酒窝幽深。
一歪头,额前青丝半掩面容,更添几分清丽之姿。
“林坤。”声如莺鸟,清音柔婉。
林坤嘴角微微上扬,一双眼眸之中满溢着暖意。
口中吐出温柔而又带着磁性的声音道:
“平先生有要事在身,方才我相送了一程。”
说着,脚尖一点,身如飘絮,稳稳坐在任盈盈身侧。
自然而然的抬起手,轻轻搭在任盈盈香肩。
任盈盈则顺势依偎进林坤的怀抱之中。
但听林坤温声细语道:
“盈盈,你可知我最喜欢什么。”
任盈盈将头往他怀中更紧地挤了挤,娇嗔道:“我不想猜,只怕一猜便中。”
林坤的另一只手也随即伸出,将她揽得更紧了些。
而后轻拍着她的后背,温柔道:
“我最喜你每日梦话,当真百听不厌。”
任盈盈微微点了点头,那动作细微到几不可察。
玉臂紧紧环住林坤的腰身,朱唇轻启,低声道:
“那你便这般抱着我吧,待我睡去,自然便能听见了。”
“好。”林坤沉声应道。
漫山红梅,如焰如荼,清风徐来,似细语轻扬,片片娇瓣舞于碧落之间。
二人相拥而坐,四周静谧如幽谷,宛若仙境中之璧人眷侣,情意绵绵。
光阴徐徐而逝。
未几,一日便已过。
及暮,日薄西山,残霞渐染天际。
天际晚霞,犹如纱幔轻掩之少女桃腮,红晕羞涩。
又如爱人手中紧抱之玫瑰,娇艳欲滴,醉人心扉。
怀中终是响起少女的低吟声。
“两目平注,息调心谧。”
“自明慧境,顶心佛礼。”
........
“无生无灭,如虚空性。”
“观心自在,照见己身。”
却是一口气将余下的经文尽数念完。
待任盈盈言毕,林坤方垂首看去。
但见其蛾眉紧蹙,双眸紧阖,气若微颤。
毕竟方才占了些便宜,于情于理,也不便即刻就面露狰狞、恩断义绝。
当下便将其拦腰抱起,自那横枝之上跃下,朝着梅庄的所在缓缓行去。
不多时,便将她轻轻置于床榻之上。
恰见任盈盈口中喃喃低语,身躯翻动。
背过了身子对着林坤,那双美眸也缓缓睁开。
其身后则传来林坤声音,不复他日温情,唯有清冷淡漠。
“尚有半月之期,你且好生修养。”
“至于那地契……也并非林某刻意索要,此乃我应得之物。”
言尽于此,林坤转身回房。
旋即开始潜心参详这易筋经的后半卷,究竟所讲为何。
只觉其中并非全然是佛门之理,似是蕴含着某种玄之又玄的武学妙法。
往后半月有余,林坤独居房中,闭关潜修,几与世隔。
任盈盈自也识趣没来打扰,只是每日清晨便去往梅林,在那棵树上轻吹玉箫。
那日林坤拆穿平一指时,任盈盈实则早已醒转。
她只是想看看林坤会不会为她装傻充愣一次,继续过完剩下的时日。
结果装傻是装了,但却那么的急躁。
一得到经文,便翻脸不认人,全然不顾往昔情分,好叫人伤心。
这一日,林坤从房中走出。
独自来到任盈盈房间。
人已离去。
桌上放着一叠宣纸。
第一张纸上写着辞别之语,且说明了过后会让黄伯流等人将剩余地契送至坤门。
后面的纸上则是画着一幅幅人体透析图,各从不同角度。
图上角落,任盈盈还附上了观想图三个字。
一瞬间,林坤便恍然明悟。
原来易筋经后半部分是观思冥想口诀,也正应了最后一句。
观心自在,照见己身。
这不正是对应了国术的最后一个境界,打破虚空,见神不坏。
通过冥想,达到观心自在之境,从而照见己身。
但这种一鼓作气突破的方法,对天资悟性未免要求太高太高。
林坤虽自认武学天分极强,但也深知自己在头脑悟性方法,却是有点差强人意。
最优的选择,便是先踏出半步。
将身体修炼到极致,以此掌控全身,达到打破虚空境界。
至于见神不坏,这种唯心境界,着实只能看运气。
数日后。
丘仲南匆匆行至梅庄。
入得房中,但见林坤正在潜心修行,忙纳头便拜,恭声道:
“师傅,探子来报,明岁二月初九,五岳剑派拟于嵩山太室山举办五岳盟主大会。”
林坤双眼微睁,神色淡然,缓声道:“那地契可制妥了。”
丘仲南应声道:“师傅但请宽心,弟子寻得诸多浸淫古玩多年的能手,他们皆难辨真伪。”
“嗯。”林坤微微颔首,满意之色溢于言表。
随即摆了摆手,将丘仲南挥退,而后又安然闭关,继续参悟。
又过了数日。
丘仲南再度登门。
“师傅,事有变数。”
“那五岳盟主大会已然改为武林大会,由少林牵头,欲推选武林盟主。”
林坤闻听此言,双眸遽然睁大,目光炯炯生辉,沉思少顷,方道:
“你速将此讯传至福州,除内门弟子外,其余之人届时径往嵩山便好。”
待丘仲南领命而去,林坤这才起身,踱到庭院之中。
抬眸凝视天际纷扬的雪花,低声喃喃道:
“武林盟主。”
“竟有这等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