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早间新闻特别提醒大家,近日气温变化频繁,请大家及时增减衣物避免着凉,如发现咳嗽、发热、乏力等症状切勿掉以轻心,让我们共同关注气温变化,预防流感……”
“——最后祝每位考生,考出好成绩。”
……
“咳咳——”
沪市戏剧学院校考的考场外,挤满了带着号码牌的艺考生。
恰逢气温骤降,赶来考试的不少考生都染上了流感,可为了着来之不易的机会大多都在咬牙硬撑。
展新月靠墙掰着腿,脸上神色复杂。
她排第十九个,而在她前面的,刚刚好就是杨丹凤。
“十八号考生。”
“咳咳咳——”
展新月本想故意别过头不去看起身的杨丹凤。
只可惜对方的咳嗽声太大,她下意识朝着她看过去,却看到对方脸颊下冒出的一堆疱疹一样的痘痘。
那厚重脂粉都盖不住的印子让杨丹凤原本清秀的容貌变得浮肿又难看。
很显然,脸上的瑕疵给杨丹凤带来了格外大的压力。
她有些精神恍惚地从人群中走出来,踩着虚浮的步伐走进了考场里。
展新月微微蹙眉。
虽然这不是南舞的正式考,可戏剧学院的考试对他们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对杨丹凤这样复读了一年的艺考生来说,多一张合格证就是多一份入学的保障。
老师再三叮嘱过,这段时间一定要注意个人身体,不要乱吃乱玩。
形象虽然在他们舞蹈生的考试中不占过多比重,却也是考官的印象分,更关乎着整个考试剧目的美感。
同为尖子生,展新月自然知道杨丹凤平时有多严格要求自己。
连小考都不会出错的杨丹凤,今天的状态怎么会这么差呢……
展新月忽然觉得今天这个腿有些压不开。
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压的她有些喘不上气。
她将腿放下,刚想换个姿势活动活动,却听到考场里传来一阵惊呼。
考场的隔间虽然都是隔开的。
可借着窗户和门缝中间的空隙,她还是能伸头窥视一二。
骚乱和嘈杂让考场外候考的学生们面面相觑。
那原本充满期待和紧张的考场里,气氛忽然变得嫉妒混乱。
杨丹凤面色惨白摔倒在地上。
因为背对着大门,展新月并不知道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只听到了一声明显的惊叫,还有考官呆若木鸡的表情。
很快,考场的门被推开,监考老师匆匆带着人闯了进去。
当对方将倒在地上的杨丹凤抱起来时,展新月这才注意到她身前触目惊心的鲜血和脸颊两旁崩裂溃烂的伤口。
“哐当——”
手中的水杯掉落在地。
展新月整个人如同被定住一般,眼里满是震惊和恐惧。
水溅到了他的深浅,她却毫无知觉,只是死死盯着杨丹凤逐渐远离考场的身影,直至靠到了墙壁。
……
“抱歉各位同学,刚刚校考现场发生了一些意外。”
原本排列有序的队伍此刻七零八落。
考场里,到处都是混乱的痕迹。
考生们的惊呼声和议论声让出来协调秩序的老师控制地十分费力。
“好了,大家都别吵了!我们考试还要继续……”
……
“请问,十九号考生在吗?”
走廊的人瞬间少了一半。
监考老师的神色紧张交集,呼喊声此起彼伏。
秩序被打乱。
展新月直勾勾地望着方才人群涌走的方向,乌黑的眼眸里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某些隐秘的小心思,或许只有参加过激烈竞争的人才会理解。
“十九号考生?十九号考生不在吗?”
展新月这才回过神。
此刻,她竟隐隐有一些兴奋。
“老师!我在这里。”
“喊了你半天,怎么才反应过来啊。”
监考老师看着就在面前的人一时有些失语。
“抱歉老师,我太紧张了。”
展新月眼里的惘然已经褪去,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行了行了,快进去吧,别因为刚刚的事情影响自己的发挥啊。”
“哎。”
迈进考场的那一刻,她很明显注意到,考场内考官的注意力有些分散。
她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
随后大步流星走到考场的正中心。
“各位老师好,我是十九号考生,我的考试剧目是——《吟西施》。”
*
“血压持续下降!”
……
“准备输血,加快输液速度!”
……
抢救室里,医生们迅速有序地忙碌着,各种仪器发出的“滴滴”声充斥着整个房间,而一旁是焦急等待的老师。
“胡老师!”
抢救过去了一段时间,走廊前忽然又个男孩急匆匆地赶来。
他脸上妆容未退,甚至连身上的练功服都没有脱下。
“祝威,你怎么来了?你考试结束了吗?”
“结束了。”
祝威焦急的抬头看向胡老师,“我一出考场就听说丹凤出事了,怎么样?她怎么样了?”
“正在抢救。”
胡老师见祝威急得满头大汗生怕这个学生也出问题。
“你先别着急,先坐下,把外套穿上,昂。”
……
“你们谁是杨丹凤的家属!”
“啊我,我是——”
胡老师见护士出来急忙起身。
护士眉头紧锁,“请问你是她的?”
“我是她的老师。”
“老师?她的父母呢?”
胡老师有些尴尬的迟疑了一秒,“她父母有事。”
“什么事啊,孩子都这样了还不出面。现在情况有些紧急,病人严重呼吸衰竭,这是病危通知书,你们谁签个字。”
胡老师面露惊讶,“怎么,怎么会这么严重呢……”
说着她急忙抬头和祝威求证。
祝威一听杨丹凤情况不太好整个人都像虚脱了一样脸色煞白。
……
经过一轮又一轮的抢救,杨丹凤终于暂时脱离了危险,转入了icu病房继续观察。
陪同的老师也终于松了口气。
同样松了口气的,还有参与抢救的医护人员。
“王老师,急症楼在七号楼,现在门诊关门了,我们得从住院部那边穿过去才行。”
“好,谢谢啊。”
王颖然今天下课的早,约了大学时的同学郝玫一起吃饭。
谁知她刚到医院,急诊就来了一个病人,郝玫临时被叫了回去加工,一抢救就是一下午,等抢救结束下班,早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
忙的一身疲惫的郝玫也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出去玩。
无奈,王颖然只能趁着对方工作间隙去附近买了点饭直接在医院办公楼一起吃一点。
“我真的,快累死了。”
王颖然一边帮她开外卖盒,一边和她搭话。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急诊科就是这样,病人来了你总得救。”
虽然王颖然现在不在医院临床,但曾经也是规培过的,见郝玫累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就知道今天急诊的病人不好处理。
“现在的年轻人身体都比我们还要脆皮。十八九岁的小孩,突发性肺炎引起严重感染,呼吸衰竭,要不是我们速度快,怕是人刚刚就没了。”
郝玫一边吃一边叹气。
“都是压力大闹的,那孩子还是个舞蹈生,不知怎么闹的,脸颊两侧全是过敏性的痈疮,看着人怪心痛的。”
“痈疮?”
王颖然一愣,“什么样的痈疮?”
郝玫抬头,望着天花板回忆着。
“小丘疹,水泡,有部份破碎性的溃疡,部分已经结痂……看上去就像是溃烂性的皮肤病,应该是免疫力低下引起的吧。”
王颖然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一把拉住了郝玫的手。
“你说那个小姑娘是因为肺部严重感染才引起的呼吸衰竭?”
郝玫见她忽然激动有些莫名其妙。
“对啊,怎么了?”
“有做过血清检查吗?”
“啊?做这个做什么?”
王颖然脑海里的念头越发的清晰,表情一点一点地沉重起来。
“你知道炭疽杆菌感染吗?”
“炭疽杆菌?”
郝玫愣了一秒,随后本能的回答道:“炭疽杆菌感染确实会导致皮肤表面溃烂和呼吸衰竭。可我国境内检疫流程完善,绝对不可能让这个东西大量传播,更何况那小姑娘只是个学生,她也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东西啊。”
王颖然微微摇头。
“昨天上午,以林的实验室送去了一具肺癌中期患者的捐赠尸体。这位大体老师生前的病情明明已经得到了缓解,却在一周内忽然恶化快速去世,以林在病原分析的过程中,发现对方感染了炭疽杆菌。”
郝玫再次愣住。
“昨天?”
王颖然点头。
一阵诡异的恐怖感忽然袭上心头。
郝玫机械的嚼了嚼嘴里的饭,一把放下了筷子。
“我这就通知他们加一项检查。”
*
韩阅川被电话从梦里叫醒的时候刚刚好是凌晨四点。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拖着疲惫的身体开车到案发现场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对早起的抗拒。
这个案子他原本是一定要带着沈谈来的。
因为这个案子有严重腐烂的尸体。
沪市的甘泉一带的老小区很多,居住的老人很密集,偶尔有发生独居老人的突发性死亡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只不过,一周前还活蹦乱跳的老人,忽然就高度腐败还引发严重的尸臭,这在一个闹市区就显得格外耸人听闻。
虽然社工电联时那带着颤音的描述让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当现场看到高度腐败爬满蛆虫的尸体时,生物对同类尸体产生恐惧的本能还是会让人瞳孔扩散,毛骨悚然。
韩阅川庆幸自己不吃早餐出门是一个正确决定。
尸体皮肤上出现大面积斑驳的暗绿和黑色。
皮肤大片大片的脱落,散发出浓烈刺鼻的恶臭。
他的四肢扭曲,腹部**,嘴巴里,还不停有白色的虫子爬来爬去。
呆不了三秒,韩阅川就决定要从尸臭浓郁的房间里退出去。
房间里,除了老人的尸体外,还有被撬开的门锁,和被翻乱的抽屉。
韩阅川第一反应就是老人遇到了抢劫或者谋杀。
可当他刚打算转身的时候,却忽然看到了尸体表皮层那些大量异常的溃烂和水泡。
“韩队,这不太对啊。这个腐烂情况太严重了,一周内死亡的尸体怎么也不可能出现白骨化。”
随行的法医很快就发现了异常。
韩阅川自然也知道这个情况不简单。
和社区义工了解情况后得知,这个人名叫洪军义,今年七十岁。
没有子女,没有老伴,平时也就一个人住在屋子里,生活很简单。
他几乎每天下午都会在小区楼下的花坛里晒太阳,一周前,小区的义工还在附近看到过他下来遛弯,精神状态很好,还有力气和牌友顶两句嘴,并不像身体出了什么问题的样子。
“韩队,尸体外部没有明显的机械性伤痕,初步判断可能是老年性的心梗或脑梗引起的猝死,具体病因还需要将人带回去尸检。”
韩阅川微微点头。
在法医处的人处理尸体的时候,他的目光忽然聚焦在了尸体漏出来的一部份胳膊上。
那一段不知为何并没有过多的溃烂。
皮肤表层形状古怪的黑色焦痂忽然就让他想起了两天前沈谈的病理研究房里的一具尸体。
上面清楚的写着——炭疽病感染死亡病例。
韩阅川脑子里划过一阵震动。
连带着困意也褪去了三分。
炭疽杆菌。
一个存在于自然中的革兰氏阳性粗大杆菌。
如果人感染了这个东西,皮肤上会出现丘疹,水泡,溃疡和黑色的焦痂。
大部分情况下,如果不是特殊行业的接触者,医生在排查时并不会第一时间考虑炭疽杆菌感染的可能性,所以会错过最佳的治疗时间而导致感染越发严重。
他下意识上前再次掀开了该在尸体上的白布。
法医处的医生不明所以。
“怎么了韩队?”
韩阅川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
眼前的尸体和沈谈实验室的标本表征几乎一摸一样。
如果说一次是巧合,那两次就绝对不是普通的意外。
毕竟如果真的是炭疽杆菌感染,那现场就必须严格控制。
“封存尸体,先送刑侦科做病理检验。”
“啊?”
现场的法医不明所以,只见韩阅川神色凝重。
“记得做好现场的消毒,不要让其他群众进入到这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