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儿了?早上后我就再没看见你。”
余惜看向黑暗中若隐若现的身影。
钟翊没想到自己一进来,就被小姐察觉了。
他突然有些好奇,小姐是怎么感知到他的出现的。
毕竟他的轻功极好,便是外面的贺兰云随也没察觉他进了房间。
“小姐如何知晓是我?”
余惜朝他招手:“只有你总是如此神出鬼没。”
钟翊听话地走到她能碰到他的位置。
余惜将自己冰凉的手塞进他的掌心,谁料他的手也毫无温度。
“冷得跟冰块儿一样。”她下意识抽手。
钟翊反手包裹住她的掌心,内力运转,掌心很快就热了。
余惜轻笑:“我也真想有内力。”
她双腿有碍,根本练不了武。
钟翊垂眸,不知作何回答才能不伤到她。
余惜说:“你还没说,你下午去哪儿了?”
钟翊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我去调查了下毒的人。”
从早晨起,他就在调查可能给小姐下毒的人。
那人至少是在小姐很少的时候就待在身边的,否则无法和小姐的中毒时间对上。
他所做的一切都很隐秘,防止打草惊蛇。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一天下来,几乎毫无头绪。
他本打算先回郁离院看看小姐,之后再多花些时间盘查。
在经过府中净房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形迹鬼祟的毁容阿婆。
对方四处张望,头脸用布裹得严实,像是怕被什么人发现。
起先面对他的试探和逼问,对方都咬紧口舌,一个字也不肯吐露。
但他发现对方在听到“小姐”两个字时,格外敏感。
因而钟翊有意夸大小姐中毒的事情,对方在听到小姐时日无多后顿时慌了神,再面对他的问话便溃不成防,很快就交代了很多。
从她那里,钟翊得知了一些鲜为人知的事情。
余惜嗯了一声,“查到什么了?”
钟翊看向她的目光里隐有纠结。
余惜故作生气:“难道你背着我去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钟翊惊声反驳:“小姐,我没有。”
余惜抬手捧住他的脸,逼近他的眼睛,语气忽然正经:
“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钟翊眼睫一颤,视线往下瞟。
余惜挑起他的下巴,冷声:“说话。”
钟翊纠结了很久,“是…”
“钟翊,你知道今天傍晚我知道了什么吗?”
钟翊抬眸困惑。
余惜在他眼前一笑,带着些许鄙夷和自嘲。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对我百依百顺的父亲是给我下毒、让我变成残废的幕后黑手。”
钟翊脸色一白,错愕地看着她。
可少女的脸上却仿佛筑起了一堵高墙,一丝悲伤的风也透不出来。
钟翊在她面前低下头:“小姐,今天我见到了您母亲身边的贴身丫鬟尚微。”
“我出生后不久,母亲就去世了,父亲当时伤心过度,决心遣散母亲身边所有的人,并给予他们一笔不菲的钱财。”余惜眨了下眼,“不过这些事都是管家告诉我的。”
钟翊轻皱了下眉:“我见到的那个丫鬟面容被毁,体态佝偻,在府上靠洗恭桶谋生,就连这件事,她都担心被迟老爷发现。”
“可见,管家也有所隐瞒。“
“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被蒙在鼓里。”
余惜似是想笑,却又敌不过话题带来的沉重。
她问:“那个丫鬟说了什么?”
钟翊说:“她说您母亲并不是简单的病死,而是…被老爷下了毒,郁郁而终。”
余惜眸子一颤,“他竟然也给母亲下了毒。”
“是。”钟翊说,“她说当时夫人突然就双腿生疾,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余惜眼底藏着深深的悲伤,嘴上却轻哂:“他给母亲和我下了同一种毒。他就这么恨我们…”
她伸手摸向自己严重萎缩的小腿,目光沉寂。
钟翊说:“小姐,这还只是那个丫鬟的一言之词,不一定就是事情全部的真相。”
余惜回得很快:“可他给我下了毒是事实,不管里面有怎样的隐情,他始终对我有恨在。”
钟翊承诺:“我会替小姐查出所有真相的。”
余惜靠在他的肩上,“不必了。”
“或许等哪天时机到了,我会亲自去问他。”
她好像很累,声音发着虚,落在钟翊耳里那么飘渺。
“若他不说——”
“我与他便从此断绝父女关系。”
钟翊看不到她眼底的冷漠和狠绝,轻声:“我会永远追随小姐。”
余惜问:“是我父亲救了你,你这样做不算背叛吗?”
钟翊脸上的面具银光变换,“我本不是什么好人。”
这两年,他披星戴月跑商队,替迟仲扩大了商业版图,也算是报了一部分恩。
这剩下的,待他将想做的事情做完,他会以命抵恩。
余惜盯着他形状好看的眼睛,问:
“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冷静了?在知道父亲对我这么多年的疼爱都是假的后还这么冷静,看起来甚至有点儿冷血了对吧?”
钟翊缓缓伸手,大胆地搂住她的腰,像要给她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哑声说:
“小姐只是很坚强。”
“傻子。”
已是半夜,风中寒冷,树叶枯黄稀少,乌鸦带着饥饿飞过天空,发出苍凉凄厉的叫声,在月光暗淡的黑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贺兰云随凝神听着房内的动静,里面带着让人十分心安的静谧。
他捏了下眉心,让自己清醒,随后纵身一跃,消失在郁离院。
毫无记忆的他能做的太有限,他必须尽快找回自己的记忆。
到时无论是揪出下毒的人,还是解毒,他莫名都有信心,替她解决。
贺兰云随蒙住面,往贺兰宁辉的府邸探去。
一定要在小姐醒来前赶回去,她才受了那么大的刺激,身体又那么虚弱,他想守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