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怀伯夫人目光一厉,抬手便将杯子砸了过去。
茶杯擦着林知许的鬓边在地上摔得粉碎,里面滚烫的茶水却溅了她一脸。
“痴人说梦!”承怀伯夫人怒道,“且不说我要花多少银子才能将你塞进选秀的名册里,单说你姿色平平,琴棋书画又不精通,凭什么能让皇上另眼相看?到时候先前花的银子全都打了水漂!”
林知许擦了擦脸上的水渍,平静地说道:“母亲忘了,皇上从前几年起便潜心佛法,每年都要招寺里的高僧进宫讲经。”
“那又如何?”承怀伯夫人瞪着她。
“女儿小时候,曾有僧人从门前经过,见到女儿,说女儿颇有佛缘,想要让女儿随他修行。”林知许说道,“只是当年母亲舍不得女儿,便婉拒了。”
承怀伯夫人冷笑一声:“你记性倒好!当年我是想要将你送走,但最后不还是让你留下了么?这些年里我将你当成亲生女儿般养大,你现在提起那时候的事,可是在怨?”
“母亲误会了,”林知许抬起头,对她微笑了起来,“您对女儿有养育之恩,女儿怎么会怨?”
“那你为何要提起?”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当年的事,自然是母亲怎么说,便怎么是了。”林知许垂下眼帘。
“你……”承怀伯夫人刚要发怒,忽然福至心灵,按下了想骂的话。
她低头看着这个庶女,林知许跪在那里,一道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洒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衬着眉心的那颗红痣,恍惚之下竟让人生出几分圣洁之意。
“唔……”承怀伯夫人沉吟片刻,脸上忽然换成了和煦的笑,站起身来,亲自将林知许扶了起来。
“方才是母亲太生气了,”她柔声说道,“今日忽然找不到你,母亲心中格外担忧,所以刚才乍一见到你,才没能收得住火气。毕竟你是个姑娘家,名声有多重要,就不必母亲再提醒了吧?往后你不要乱跑,万一被人占了便宜,往后哭都没处哭去。”
林知许依旧带着温和的微笑:“母亲是为了女儿好,女儿知道的。”
“你知道就好,”承怀伯夫人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母亲一贯是将你当成亲生女儿的,有时候虽然会急躁些,但也都是为了你好。”
林知许就只是笑着不说话,承怀伯夫人也习惯了她的性子,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方才你的主意倒是不错,从现下开始造势,等你进了宫,单凭这一点便能叫皇上另眼相看。”
她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嫁给忠勇侯,不过只是个侯夫人而已,上面还有叶老夫人压着,能帮伯府的也有限,可要是进了宫,那可就是娘娘了,到时候叶老夫人见了她,也是要下跪磕头的。
“吉祥,把玉容膏拿来,快些给知许涂上。”承怀伯夫人喜笑颜开,越看林知许越满意,“你身上这衣裳也旧了,明日母亲带你去做几身新的来。”
林知许却摇头道:“这些都是不急的,母亲,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哦?”承怀伯夫人挑眉。
林知许悄悄同她说了几句话,她最初还有些不满,不过很快便被说服了。
“这是最快的法子,只是少不得要花不少银子。”林知许说道。
“银钱上你不必担心,”承怀伯夫人对确定能得到回报的付出,一向都十分舍得,“我这便让人去准备。”
丫鬟拿了玉容膏来,承怀伯夫人亲自给她涂在了脸上。
“我们家知许果然聪慧,”她笑眯眯地说道,“等往后当上了娘娘,一定不要忘了家里。”
玉容膏涂在肿胀的脸颊上冰冰凉凉的,林知许面上的笑容不变:“母亲对女儿的恩情,女儿一直都记在心里,以后若是能够出人头地,定然不会忘了母亲的。”
承怀伯夫人高兴得很,拉着她的手,让她挨着自己坐了。
两人的身子紧紧靠在一起,远远望去,仿佛一对亲密无间的母女。
……
“逆子,这个逆子!”
荣禧堂内,叶老夫人气得直拍椅子。
齐妈妈劝道:“您之前不是已经看开了吗,只要侯爷高兴就好。”
“他是高兴了,我快要被气死了!”叶老夫人怒道,“忠勇侯府是什么小门小户的人家吗?旁人家连抬了一房姨娘都要摆上几桌席面宴请宾客,如今咱们府上莫名其妙便多了一个侯夫人,整个京城里竟然没人知道!”
“母亲这话可是说岔了,不出一个时辰,整个京城就知道了。”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貌美妇人掀开帘子,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叶老夫人见了她,先是一喜,随后撇撇嘴,抱怨道:“你也不管管明善,叶府丢脸,你在许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叶长歌不以为然:“叶家什么时候靠这些名声了,只要明善一日还是忠勇侯,我这个做姐姐的就不会受委屈。”
“你们两个果然是亲姐弟,连说的话都是一样的。”叶老夫人摇头叹道。
见到女儿,她心中的郁气稍稍散了些,问道:“凝儿呢?今日怎么没有同你一起来?”
“早便来了,在外头同俞言时言她们说话呢。”叶长歌坐在叶老夫人身边,问道,“那女子——就是明善口中的夫人——母亲见过了吗?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提到于氏,叶老夫人恹恹地说:“见过了,是个寡妇,带了个女孩,同俞言她们差不多年纪。”
叶长歌倒是不在乎这个,只是问道:“长相如何?漂亮么?”
叶老夫人了解自己这个女儿,自小她便喜欢好看的人,当年也正是因为见许家那孩子生得好,才寻死觅活要嫁过去的。
她对这门亲事一直不大满意,许家那个老太太年轻时就是个厉害角色,家里生了孩子的姨娘最后都丢了性命,她怕叶长歌嫁过去会受委屈。
可叶长歌却执意要嫁,最后没有法子,叶老夫人只能点了头。
“长得还算齐整吧。”她不情不愿地说道。